赵安乐竖起三根手指,“三文钱。”
老爷子从兜里掏出三十文钱放到了桌子上,“给老头子我拿十个。”
“你们这也是小本生意,我呢也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
“好嘞。”
见生意终于开张,赵安乐心里乐开了花。
大爷临走时,他们又多送了大爷三个衣架。
有了大爷的投石问路,不少人都围了过来左挑挑右看看。
这时,一个眉头紧皱捂着腮帮子的中年男子从摊位前走过。
苏十三赶紧上前叫住了他,“这位兄台可是因为牙疼日夜难安?不如移步到我们的摊子上看看,兴许能解了您的烦恼。”
见叫住自己的是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少年,男子刚要升起的怒气消了大半,但还是略带狐疑的问道,“你们卖的是什么?能治我的牙疼吗?”
“您这个牙疼我们确实治不了,但您为什么牙疼您可知道?”
苏十三并不夸大,只从事实出发。
“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牙疼,我又不是大夫。”男子嘟囔道。
“您大抵是因为没有好好保养口齿这才牙疼的,而我们卖的正是清洁口齿的牙刷,木柄是桃木做的,上面的刷毛是猪毛掺着树枝捣的丝,既能保证干净又不伤害口齿。”
苏十三说的很细致,男子虽不完全相信,但看着苏十三姣好的面容,又觉得他不像是在骗他。
“拿来我看看。”
赵安乐立马递过一支牙刷,男子看了又看,还是半信半疑,“你们这个东西真能那么好用?”
“我来示范一下你们就明白了。”赵安乐说着用牙刷沾了些许青盐亲身示范了一遍,众人看着她的动作十分新奇。
片刻后,赵安乐还特意向围观的人生展示了自己的牙齿,洁白如雪,看着就有说服力。
“是比咱们用的树枝要强。”
“确实干净。”
“那给我拿两个。”方才的男子捂着腮帮子说道。
“给我也拿三个!”
“我也要!”
日光炎炎,摊位前也是异常火爆。
一辆马车始终停在街对面,马车上的人掀开车帘看了半晌,却始终不下马车。
苏十三看了几眼,心里觉得古怪,可客人应接不暇,他没有多余的的经历去注意那辆马车。
不知何时,马车没了踪影,有人过来包了他们剩下的所有牙刷和衣架,还告诉他们以后每个月都从这里订五箱。
因此苏十三和赵安乐提前收了摊,恰好米店老板押着一个小厮从他们面前经过。
他一眼就认出赵安乐和苏十三。
虽然米店老板不知道他们到底姓甚名谁,但他却认得快步而来的赵庆吉。
“都卖出去了?”
“嗯,爹,你看,这些都是我们今天赚的!”
赵安乐得意的拍了拍钱袋子,下巴矜持的抬起,身后要是有尾巴怕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好,咱们回去吧,你娘在家等着你们呢。”
“嗯。”
苏十三抱起已经酣睡的招财跟在赵安乐的身后。
影子拉得很长,路却总有尽头。
为了庆祝今日的好运当头,刘氏特意多炒了两个菜。
吃饭时赵家的院门忽然被人敲响。
赵庆吉夹菜的动作一顿,已经是晚饭时分,来人会是谁呢?
就见赵安乐眼睛一亮,已经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去开门”,便朝门口走过去。
一打开门,来人果然是米店老板。
“赵姑娘,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
米店老板瞧见开门的是赵安乐,神色瞬间来了精神。
赵安乐回头与苏十三对视一眼,二人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却还是故作不知地问道:“怎么,是我们白日买米时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我是来道谢的。”米店老板和气的笑着。
苏十三起身走过来,朝米店老板微微躬身,“请进。”
米店老板应了一声,便迈步走进屋中,没等赵庆吉和刘氏反应过来,米店老板就冲赵安乐深深一福身,“我是来感谢赵姑娘提点之恩的。”
“提点之恩?”赵庆吉和刘氏不解,他们的闺女做了什么?
“言重了,是您吉人自有天相。” 赵安乐也一福身,这可看傻了赵庆吉和刘氏,二人面面相觑,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无论如何,今日之事还是多亏了赵姑娘,小小谢礼,实在不成敬意。”
米店老板说着将那一筐东西放到了桌上,“赵姑娘,谢礼你们可一定要收下!”
苏十三用余光瞟了一眼,筐里是不少新米和新鲜蔬菜,另外还有一块五花肉。
赵庆吉和刘氏蹙了蹙眉,“安乐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
见两位老人还有疑问,苏十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这才打消了二人的疑虑。
东西已送出,米店老板也不多留。
待米店老板走后,赵庆吉从那筐谢礼中发现了五两银子。
大约是米店老板怕他们不肯接受,才将钱放进了筐里。
寻常四口农家一年的收成也不过二两,这可是一份实打实的重礼。
“爹,这钱?”
赵安乐其实心里觉得受之有愧,但他们也确实缺钱,这五两银子来得及时,有了这钱他们就能盖新房子。
“收着吧。”
赵庆吉捏着五两银子,微微蹙眉,他略一沉吟,也还是收下了这钱。
……
又是一日的柴米油盐,平平淡淡。
赵家的生意做的如火如荼。
不过今天他们打算休息一日。
趁着赵庆吉和刘氏出门,苏十三和赵安乐商量着用火钳把头发烫个卷。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们可得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大概是在新元纪时没那么多纯粹快乐的时光,两人自从穿越后整天都尽量挂着笑容。
只不过苏十三的笑容里总是有化不开的惆怅和勉强。
赵安乐心知肚明他的顾虑是什么,只是所谓心结总得自己想清楚才好。
“你觉得咱们两个能成功吗?”赵安乐看着烧的通红的木炭吞了口口水。
招财更是离的远远的,生怕燎到自己的毛。
“应该差不多吧。”苏十三也不太确定,但他还是决定身先士卒。
细长纤细的手握着火钳的一端放在火焰上方烘烤,黄红色的火焰燃烧着,直至火钳被烧的通红。
苏十三那双充满希望的狐狸眼紧紧盯着变红的速度,他轻轻拿起火钳把发丝卷上去,指腹划过火钳烧热的表面,烫的苏十三直接抽回手,手指放在唇边吹气。
在看到看到苏十三被烫到,赵安乐立马伸出手抓住他被烫的微微泛红的手,指尖因为疼痛微微颤抖。
赵安乐微微凑过去吹风降低温度,另一只手拿过一旁摆着的水杯,将凉水倒在苏十三泛红的指尖。
“安乐……”
苏十三下意识轻喊一声,赵安乐抬起头看了苏十三一眼又低下头,“怎么和孩子一样,小心些。”
苏十三闻言一愣,他轻笑一声挑了挑眉,还回手甩了甩上面的水渍看着赵安乐,“你忘了吗,我才十三呀!”
苏十三微微歪了歪头,眼眸里满是笑意的看着眼前单膝下蹲的赵安乐。
“我没忘。”
赵安乐抽回了手,并把火钳快速放入水中冷却。
听着火钳发出“呲喇呲剌——”的声音,招财身上的毛都要炸起来。
苏十三,赵安乐:成败在此一举!
等赵庆吉和刘氏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两个孩子顶着同款卷发又在捣鼓着什么。
等走近一看,苏十三正拿着针线做衣服。
看动作十分的娴熟。
赵庆吉,刘氏:????
“爹,你看,十三衣服做的可好了!”
赵安乐献宝似的将苏十三手里的衣服展示给他们看。
还别说,是做的不错。
苏十三:感觉他们的眼神不太对……
……
因为有了钱,再加上村民们的帮忙,新家只用了半年就盖成。
盖了新房落子,是该好好热闹热闹的。
所以为了答谢村民的帮助,也为了驱驱晦气,赵庆吉出钱办了一场酒席。
傍晚,送走了前来吃酒的村民,苏十三他们满意地打量着新家。
和之前老房子的破败不同,新家,还垒了一圈高高的院墙。
看着就十分有安全感。
一排三间的正屋,是赵安乐父母的房间,东屋是他的,西屋则赵安乐的。
而正屋的西面多建了三间厢房,东一间用来做厨房,另一间则是专门放柴火的。
至于那个空着的厢房是预备以后开杂货铺的。
“舅母,正屋后面有一个鸡圈,咱们到时候去镇上买几只母鸡和小鸡仔回来,既能有鸡蛋吃,还能补贴补贴家用。”
听着苏十三的介绍刘氏跟着他来到厨房的后方。
果然,厨房后面的空地很大,这块空地被苏十三一分为二,用栅栏分隔起来,菜地,鸡圈,一应俱全。
“好,等过几天我让你舅舅去买一套农具和菜籽回来,咱们一起把这块菜地开出来,多种植一些蔬菜。”
“爹,娘,我们手脚勤快些,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赵安乐心态乐观,他们有手有脚,自然不会过得太差。
况且离了蒋氏,他们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安乐说的对,等再攒些钱杂货铺铺开起来。咱们的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的。”
赵庆吉很是赞同赵安乐的话,他又接着对苏十三说道,“”
“对了,张里正前日同我说起说是,村里有份写文书的活,一个月有三个铜钱,你再算算账做些杂活什么的,怎么样?”
“行,都听舅舅的。”
他们日子蒸蒸日上,他会过得很好,苏十三如是想。
自此之后苏十三每日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景象。
厨房里依稀能看见里面是舅母和赵安乐忙碌的身影。
这个时辰,舅舅应该在后院忙活分拣木材吧。
村里的狗叫声、鸡鸣声、院子里猪拱着吃食儿,招财咋呼的声音,全都传到苏十三的耳朵里。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他本以为在这个世界要一个人踽踽独行。
可上天待他不薄,他又有了家,有了亲人。
虽然他不是真的苏十三。
正当苏十三心生感慨之时,厨房里飘出了炒白菜的香味儿,苏十三的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
“十三,睡醒了,饿了吧,马上开饭了。”
此时,正在厨房做饭的刘氏走了出来。
她手里端着刚炒好的白菜,锅里还熬着粥,香味四溢。
“舅母,我来帮你吧。”
苏十三醒过神来,这就是他的家啊。
“哎,十三,你把碗筷拿过来吧,饭马上就好!”
“安乐,粥端上来吧,别烫到!”
家里家外,刘氏是把好手,干活是又干净又利落。
“哎呀,开饭了!”
“来,十三,喝粥,吃菜!”
饭桌上,苏十三心里淌过一阵暖流。
这就是家的感觉。
而这样的日子转眼就是三年。
三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足够演绎出许多故事。
蒋氏跟着儿子去了城里,扬言自己是去享福的,可不到一年就灰溜溜的回了无名村,她去赵家闹了几次,赵安乐可不惯着她,每次都铩羽而归。
赵家的杂货铺如愿开了起来,因为苏十三和赵安乐的奇思妙想,各种新奇玩意层出不穷,很受人们欢迎。
无名村里也总能看见一个卷毛的漂亮少年身边围着一群孩童一脸认真的听他讲故事。
什么葫芦娃打败了可恶的蛇精救出了爷爷,一只黑猫惩奸除恶,一条小鲤鱼和伙伴们越过龙门保护了它们所爱的人间,一个由小猫小兔小熊猫组成的七人小队行侠仗义拯救世界……
每一个故事都让孩童们新奇不已,时不时发出阵阵惊呼。
而且每当这个时候安乐姐姐还会从杂货铺里拿出许多好吃的糖果和小玩具送给他们,至于那只叫招财的胖猫总会和它们抢吃的,要是抢不过还会气鼓鼓的趴在十三哥哥的怀里生闷气。
这样一来,又惹得孩子们哈哈大笑,十三哥哥也在笑。
他笑得可真好看啊,孩子们如是想。
不过孩子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十三哥哥的目光总是落在安乐姐姐的身上。
某个不经意间二人四目相对,眼波流转。
阳光静好,惠风和软。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
夜雨侵袭,晨曦未明。
因为昨日之事牵动情肠,苏十三辗转难眠,今早一起来就没什么精神,几人就让他在家里休息。
等到了下午,苏十三见天气转晴,他将自己擢洗干净,坐在椅子上稍微放空思绪。
其实这种天气,在家里待着才是最好的,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是有些奢侈的。
想了又想,苏十三还是背上一捆木柴直奔临江。
“这位老人家,请留步。”
没走多远,身后打马的声音让苏十三不禁回头,这声老人家应该不是叫自己吧,如此思量着,他停步回头。
身后几名家丁模样的人逆光而站,苏十三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身上的衣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你们是在叫我吗?”苏十三疑惑的用手指了指自己。
几名家丁也愣了一下,刚才远远看去那人的背影步履蹒跚,个子也不高,想来就是个老人家。
怎么转过头来,却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少年,虽然有些羸弱,但看着颇有气质。
“实在抱歉,我们几人远处而来并没有看清,还望见谅。”
“无妨。”苏十三不甚在意。
“你可是要去卖柴火?”为首的家丁开口询问。
“正是。”苏十三颔首而答。
“如此甚好,今日为我们府上送木柴的樵夫生病,老爷让我们外出采买,这刚要出城就遇到了你。”
苏十三嘴角微微上挑,这不是送上门的生意吗!
几个家丁皆是一愣,嘴角上扬,那样明媚的一笑,却在这山中伐薪为生,果然是可惜的。
不知遭遇了什么。
“好啊,我正好要去卖柴火。”
“这是我们买柴火的银两,请你过目。”
苏十三急忙道谢,伸手接过银两,认真的数了起来。
“数目正好,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兄台慢走。”
待苏十三走远,那几名家丁的目光变得悠长,他们盯着苏十三的背影看了良久,这才往城外走去。
木柴卖的顺利,苏十三得了银钱打算去城里找赵安乐。
晌午之时,二人吃了些清粥馒头果腹。
味道虽然不怎么样,时间久了,他们也慢慢习惯了,没有挑剔,有的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吃过饭,二人又是一通忙活。
而赵安乐卖货之余还不忘和招财打配合算命。
“给我来五个饭盒。”
送走了上一位客人的赵安乐闻听此言,立刻上下打量起面前的这位客人。
只见他面色晒得黝黑,手上满是老茧,还提着几包药材,一看就是庄户人家,家里有人生了病。
“您近来家中不太平,长辈多有灾病,我说的对不对?”
“你说的没错,家中老母生了重病,你能不能替我看看,我母亲是否可以长命百岁。”
一听赵安乐指出了自己现在的烦忧,中年男子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些。
“近来春日交替,令堂大约是得了风寒,吃下几贴药就无事了,您如此孝顺,令堂定会长命百岁的!”
赵安乐仔细看了看那几包药材,虽用黄纸包着,外面却写了几味药材名字,大约是开药的大夫怕男子忘了,特意做的标记。
“那就借你吉言了!”
一听自己的母亲可以长命百岁,中年男子露出了些许笑意。
“快闪开,快闪开!”
“闲人回避!”
突然,热闹的临江大街上更加喧闹了起来,几百位骑着红马的士兵从远处跑了过来,扬起了满地尘埃。
人群听到动静,赶紧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这是哪个府上的少爷,这么大排场。”
“什么少爷,那是冀州王的二公子。”
“谁人不知,当今西楚分定九州,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雍州,其中属冀州最为富饶兴盛,乃是九州之首。”
“冀州和咱们这相隔千里,这样身娇肉贵的小公子到咱们这边陲之地干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
“听说是为了冀州王妃的生辰礼。”
“我可听说这位二公子是个十足的纨绔。”
“嘘,别说了……”
人群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传到苏十三和赵若兮的耳中,不过这也不关他们的事。
很快,马蹄声越来越近,人们口中的那个冀州王二公子也现出了真面目。
马上的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
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是个秀美如玉的小少年。
“你会算命?”
少年骑着马在赵安乐的摊位前站定,看向他们的眼里充满了狐疑。
苏十三和赵安乐同时看向对方,完了,摊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