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梁楚之看见梁惊羽最后一步踩稳才松开手。

梁惊羽看着眼前生锈的门，门两旁的对联换了又换，大门从木门变成了防盗门，但是门旁边的白墙上还留着一道划痕，和梁惊羽的腹部平齐。

她记得这是她12岁的时候在这比划身高划的，王阿姨还拉着她把她打了一顿，说她不往自己家划在别人家划，

她还不服气。

她在王阿姨家吃饭的时间明明比在自己家吃饭的时间要多得多。

打完她，王阿姨哄她给她泡了一杯蜂蜜水，甜滋滋的。

没想到这个痕迹还在。

“惊羽来啦！”王阿姨听见声响连忙开门。

佝偻着背的王阿姨早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梁惊羽倒是经常会给王阿姨送礼过来，但是后果就是每年都会收到多到吃不完的大柑橘。

“王阿姨，我和姐姐来看看你。”梁楚之看到姐姐偷偷擦了擦眼角，低着头将米油拿进去。

果不其然，一进客厅就看见一大箱捆好的柑橘。

“惊羽，橘子拿回去吃，你和你弟都爱吃我们家的橘子。”王阿姨的热情不减当年，即使皱纹布满她的眼角，她也十年如一日的将种出来最甜的那份橘子给她们姐弟俩留着。

梁惊羽将黑色塑料袋里的两条黄鹤楼拿出来放桌子上。

“王阿姨，我们要搬走了，谢谢您这么些年的照顾，有事一定一定要给我们打电话，您想去江城玩就给楚之打电话我让他来接您。”

梁惊羽的眼眶先红起来，王阿姨也紧跟其后，梁楚之将兜里捏了半天的纸巾递给她们，转身帮王阿姨把晒在阳台的被子收了。

梁楚之抱着被子铺到王阿姨的床上，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净，从兜里掏出一个新崭崭的红包塞在王阿姨的枕头底下。

家里一般没有亲戚来拜年，梁楚之是跑超市里买的红包，上面是健康平安四个大字，他暑假打工攒了些钱，将红包塞得鼓囊囊的，放到枕头下四角还翘着边。

王阿姨拉着梁惊羽的手不断地抚摸，懂事又有主意的孩子早早就出门吃苦去了，这么些年难得见一面。

王阿姨拿着儿童碗和一双筷子递给梁惊羽。

“前几年回来，你怀着孩子，本来就该给你的，结果你没呆多久就和你爸吵架走了，我这给你准备的东西你都没拿走，一放就放了八九年，现在终于送到你手里了。”

北城的习俗，去长辈家的新生儿都会得到长辈的祝福，一个小碗一双筷子，保佑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现在刚好，大孩子我就给红包，小孩子你就将碗筷带回去，保佑他们平平安安。”

说着说着就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三个红包，梁惊羽一个，梁楚之一个，没见面的左逸舟一个。

梁惊羽按着她的手没拿，“我拿碗筷就行了，红包您自己收着。”

“我又不是光给你们姐弟俩，你可别坏了规矩。”小老太太装作生气的样子，“当妈的人了，不要那么任性，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身体。”王阿姨摸了摸梁惊羽的脸，仿佛见到那个朝她撒娇说考了一百分给她做糖醋排骨的小女孩。

“您才是要保护好身体，缺什么就和我说，您千万别和我客气。"

王阿姨的儿子在北城高中当老师，要不是王阿姨身体不好受不住那么长的路程，这一次无论怎么样，梁惊羽都想把她带去江城玩一玩。

“我才不和你客气呢，你们也不要和我客气，这次走就彻底是去过好日子了，楚之也该去大城市看看。”

大城市吗？梁楚之从小就在这片长大，老人们每次聊天的时候总会和他说，让姐姐赶紧把他接走，这没什么可以发展的。他们不仅对他说，也对学校里的孩子说，看看梁惊羽早早离开这去过好日子了，你们也是，能考出去就考出去。

但是一批又一批的学生毕业，梁楚之认识的人里，出去了再也没回来的，只有他姐姐。

他也会想姐姐真的过上好日子了吗。没见到她之前，梁楚之一直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他希望姐姐是真的幸福，幸福到再也不回来，可是她又回来了，她说也要带他走。

他也能过上好日子吗？

梁楚之很小的时候一直觉得姐姐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