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了抖箩筐里的衣服在眼前转一圈,后背长长的割裂处缝得有模有样,肩膀处不规则的破口顶端一如既往耷拉着,忽略掉稀松的针线密度,郭二大体是满意的吧,至少他有小妹为他补衣服,就比营中许多家不在附近的军汉强。
郭二如此说服自己,欢天喜地的换上补好的衣服,换下的那件随手又塞进箩筐里。
郭呤翕张着嘴,对郭二将脏衣服放进干净箩筐的行为不满地瞥了一眼,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口。收好新到手的银钱,兄妹两出门觅食。
郭呤馋,郭二是给她交了伙食费,花大姐母女两吃什么她也跟着吃,但毕竟分量有限,且缺油少盐的花大姐便是有御厨的手艺也做不出花来。堪堪填饱肚子是够了,追求味觉的享受是不要想的。
郭二也馋,军营里倒是能敞开了吃,比在家农忙吃干农闲吃稀要强上不知多少,好味道他是不敢想的,暂时没有战事吃食上便同样没油少盐,士兵的训练却是一样不会落下的,往往肚子吃饱后不到两个时辰大部分士兵就饿了。
自第一次郭二拿钱回来起,除了郭呤被冻坏养病的那段时日,兄妹两必是要出去吃上一顿好的。穷苦大众,亏什么也不该亏嘴。
这些年的战事让浦平镇变得比曾经的它更为没落,但位于南街的食铺食摊处熙熙攘攘的人群倒是让这里看起来似乎又恢复到过往的繁荣。
食铺郭家兄妹两是不敢进的,去一趟郭呤踅摸着钱袋至少空一半甚至更多,他们的首选是街道两端热气腾腾的吃食摊子。
飘飘荡荡的食物香气立即发现了刚踏入的郭家兄妹两,化作一团带着甜味辣味酸味的气流鼓动着往他们身边涌,郭二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一双眼珠再也忙不过来,既要看甜香的黄金喜团,又要瞧浇上深褐色酱汁、肉香面香完美融合的面饼,既从吸上一口嘴里就直泛酸水的酸汤元宝上挪不开眼,又从刚出锅的琥珀糕脂前挪不动脚。
被各色食物环绕住的郭二晕头转向选择困难,郭呤却没有这个纠结,今日主打是既要吃肉又要顶饱,自然是酱面饼最合心意。
这里的酱面饼与郭呤曾经认知中的饼相差很大,与其说它是饼不如说是汤面来得更恰当,当然,入乡随俗,郭呤拉着郭二坐在摊位上,要了两份酱面饼。
酱面饼刚上桌,郭二便吸吸哈哈吃起来,郭呤稍强些,将面饼与酱汁充分融合,温度也不那么烫了才吸溜面饼,速度却一点不必郭二慢。
喝尽碗底最后一口汤汁,郭呤和郭二同时打了一声饱嗝,兄妹两皆是一愣,随即相视一笑。
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场景,不会有人多看一眼,吃饱喝足,郭呤挺着被撑得胀紧的肚子,将郭二送到军营附近,看着他进去才转身离开。
嘴角的油光和喜滋滋的面庞被相识的士兵见了,免不了要调侃郭二几句。“这是见了相好,喂饱了,衣服也换了。”
这话立即让一起的几个士兵挤眉弄眼,似是要用眼睛说上一段既有味道又有颜色的故事来。
郭二还是个楞头小子,不懂这些年长些的士兵眼神中显示出的暧昧,他嘴角弧度不变,心情颇好的解释道。“衣服是小妹补的,我还没成家呢。”说到后一句,他面上便带了些羞涩。
“情妹妹吧。”又有士兵嘻嘻哈哈笑他。
翘起的嘴角缓缓滑落,郭二就是再愣也渐渐品过味来,脸上的笑意就没了。“我亲妹妹,一个爹娘生的,不是什么情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