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用前脚掌在地板上蹬了一下,没怎么费力就把转椅挪到一旁,随后拿起桌上的体检表,朝他递过去,漫不经意地说:“因为小陈不在,心电图也得我做,你先去16号诊室等一会儿,我打完报告就过去。”
突如其来的惊喜犹如一道闪电,击碎失望,点亮璀璨的笑颜,柳琢玉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噌的一下站到地上,接过体检表,兴奋地应了一声“好”。
曲江吟心里腹诽着“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嘴上说着:“你先把鞋穿好,再把纸扔进黄色的垃圾桶。”
“好的好的。”
柳琢玉不仅把纸巾扔了,还把皱皱巴巴的一次性床单铺平了。
等他忙完,曲江吟还在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他想守着她,又不敢打扰她,便悄悄走到门边,静静地站着,两只黑亮如漆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的背影。
曲江吟回头扫了他一眼,“怎么不去16号诊室等着?”
“我想跟你一起去。”
清脆的键盘敲击音一顿,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头也不回地嘟囔了一句:“随你。”
来到16号诊室,曲江吟伸手指了指检查床,“心电图也是面朝上躺着做的,脱掉鞋子躺上去,挽起裤脚,露出脚腕。”
柳琢玉边走边问:“两个脚腕都露出来吗?”
“露一个就行,右边也行,左边也行。”说话的同时,曲江吟按下心电图机的开机按钮。
他走到床边,挽起裤脚,蹬掉鞋子,躺了上去。
她先在心电图机上输入信息,再把各个导联理顺,之后又拿起长长的镊子,夹起一块棉球,蘸了点儿酒精。
“把T恤撩起来,露出胸膛。”
这次,柳琢玉没再搞什么幺蛾子,毕竟,“卖弄色/相”这活儿也是需要技巧的,而他没有技巧全是感情,江吟又不肯接受他的感情,他强行卖弄,只会适得其反。
他瞅了瞅镊子前端湿漉漉的棉球,好奇地问道:“你刚刚蘸的是什么?水么?”
曲江吟摇了摇头,“不是水,是酒精。”
说罢,她把所有导联放到柳琢玉身旁,再把三个夹子拿到一边,用棉球擦了擦里面的电极片,依次夹到他的脚腕和手腕上。
她一转眼,刚好撞进柳琢玉的目光里。
迎着如融化的糖浆般炙热粘腻的目光,她莫名嗅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香甜气息,很像蛋糕店特有的香气。
男士香水有这种香型吗?
“你喷的是哪种香水?”
柳琢玉以为她喜欢这股香气,正为自己随手一挑就能挑到她喜欢的香水而感到窃喜,然而,她的下一句话又把他那颗充盈着喜悦的心扎漏气了。
“挺好闻的,我想买一瓶送给逸风。”
他瘪了瘪嘴,上薄下厚的M型唇被他抿成一条直线,过了几秒他才闷闷不乐地说:“好像是大地。”
曲江吟眉头微蹙,咕哝道:“大地是这个味儿吗?这种甜甜的、仿佛从蛋糕店飘出来的香味儿,我还以为是哪个小众牌子呢。”
柳琢玉脸上的郁闷凝固了一瞬,眼中忽然闪过几丝尴尬,他犹豫了几秒,才吞吞吐吐地说:“那……不……不是香水的气味儿,那是……我的体味儿,我一出汗就有……”
曲江吟陡然瞪大了双眼,“你居然有体香?”
他更尴尬了,垂眸避开她的视线,生怕在她眼里看到嫌弃。
“这个……我控制不了,以后我一定会多喷点儿香水,你能不能……别嫌弃我?”
曲江吟无法理解他的反应,眉头皱得更深了,反问道:“你为啥觉得我会因为你有体香而嫌弃你?有体香不是挺好的么?用不着喷香水,人都香香的。”
“可是……从小到大,除了我的家人,每次有人闻到这股味道,都会误会我喜欢喷甜腻的香水,嫌我娘,说我一点儿男子气概也没有。”
过往的记忆砸入柳琢玉的心湖,溅起朵朵浪花,眼睑根部的睫毛仿若受惊的蝴蝶,振翅欲飞。
见他这样,曲江吟再硬的心也不由得软了几分,虽然怜香惜玉专指男人对女人的态度,但柳琢玉是罕见的自带体香的男人,她怜一下他“香”也很合理嘛。
她一边用酒精棉球在他胸口打圈,一边微笑着安慰道:“你没必要搭理那些爹味儿熏天的傻冒,他们明显是在PUA你呢,香没有男子气概,臭就有了?”
酒精挥发带走了体表的温度,却带不走心底油然而生的暖意。
柳琢玉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江吟心软了呢,他之所以不肯放弃,就是因为她会对他心软,如今他最苦恼便是——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把这份心软转变成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