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有过母亲的。
只是母亲在她刚上小学的那一年便过世了。当时的沈觅还太小,不知道死亡为何物。别人说,母亲是去了没有疼痛的地方,于是七岁的沈觅跪坐在佛坛前,对着遗照说:“妈妈小气,爸爸打得小觅好疼,小觅也想去那儿。”悼念的宾客皆惊,父亲觉着丢脸,提起她的领子就是一顿揍。
男人的手刚烧了纸钱,带着火焰的滚烫,一掌刮在沈觅的耳畔,那温度居然像母亲生前的被窝,这是沈觅第一次想念母亲。从今往后,最常与她肌肤接触的,就是皮带、戒尺,及父亲粘着墨水味的手掌心。
沈觅自小便有个外号,叫“金刚”。人人都说沈觅是个狠角色,无人敢招惹。那只是因她从小就知道,只有心够硬了,才能幻化出坚硬的外壳。无人护她,那她也不要,先一步把所有会让她心软的情绪丢弃,便是坚不可摧。
但这儿的人不一样,他们的情感太过直接、厚重,让沈觅时常难以招架,或许曾在不知不觉中露了真心。春儿、虎子、青楼姑娘们、肖樾行……
等等,关肖樾行什么事?
沈觅拍拍脸蛋,有些讶异。许是肖樾行的情绪波动不同与常人,咋咋呼呼的,逗得沈觅开心,不知不觉也把他记挂到了心上。
那乳娘呢?
这份感情要她说,她并不相信,也不愿相信。“视若己出”这个词就像个海市蜃楼,看着有形,实则不可深究,毕竟亲生父亲都不爱她。但这具身体对那碗面条的本能反应,还是让沈觅有些吃惊。
她呆呆望着床榻顶上的垂缦,轻声道:“你真傻,就这么爱她吗。”
无人应答,她继续说:“没办法,毕竟我占了你的身子,就替你照顾她吧。”
也是为了隐瞒魂穿的事实,仅此而已。
——
肖樾行放了马后没回自己的寝室。
他不走寻常路,又窜上那屋顶飞檐走壁,到处搜寻,终于在库房望见了虎子的身影。肖樾行跃下,稳稳在虎子面前着地,给虎子吓一哆嗦,怀里的果都抖落了。
他毫无愧疚,挺胸抬头道:“你就是沈觅院里管事的吗?”
虎子对肖樾行不像春儿那般抱有敌意,许是他剑术了得给赚回了些印象分,虎子礼貌回答:“是负责一些,但贴身事务还是春儿……”
“那就行了”,肖樾行打断,他走近了些,接着问:“那我若是帮着干事要领工钱,可是从你这领?”
虎子懵了,“是倒是,但为何……”
“除了教授剑术外,往后沈觅的贴身护卫就交由我干了”,他侧头思索片刻,又说:“若你们有何需要帮忙的,只要结钱,尽管叫我。”
虎子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点了头。刚点第三下时,肖樾行又像只巨鸟一样,一溜烟儿窜上了屋顶。
次日清晨,沈觅出门时肖樾行早已等候多时。他穿了套骑装,整个人挺拔干练。
肖樾行这次没倚着墙或门框了,只是抱胸伫立在庭院中央,目光炯炯。沈觅有些不好的预感,已经感觉肌肉发酸了。
半个时辰后。
沈觅半死不活的挂在美人靠上,气喘吁吁,“你今日怎这么认真操练我……”
肖樾行没半分疲态,桃花眼一扬,道:“收了钱,就得好好办事。”
你这良心来的还挺滞后。沈觅只敢心里吐槽,怕说出来惹他生气又被提起来练。
“你今日有何打算?”肖樾行破天荒的来打探情报,沈觅想了想,说:“先拟了书契派人送去,接着再去昨日的布坊定些衣服吧,怎么了?”
肖樾行走到沈觅面前用拇指点点自己,“往后就由我来做你的护卫,去哪记得叫我。”沈觅自然乐意,她问:“回报呢?”
肖樾行皱眉,“我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吗?能发工钱便行了。”
他行沈觅不行。按照府里的规矩,那些月俸压根匹配不上肖樾行这等人才的付出。于是她摇头:“我也不乐意欠人人情,不如今日陪你多逛一圈,寻寻记忆的线索吧。”
沈觅觉得自己懂礼又贴心,但肖樾行闻言却不开心了。他又绷紧脸,留下句“随你便”后,便大步离开。
沈觅疑惑,现在的小孩怎么这么难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