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城这病来得气势汹汹,就算仗着年轻,也休息了一周才痊愈。
等身体完全恢复,宋清辉告诉他,GDH还是会和他进行后续的合作,让他定下时间去分部磋商。
对正在起步期的公司来说,这是绝对的利好消息。可沈怜城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他强撑着解决了这些事务,又开始借酒消愁。
愁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觉得空,像丢了魂魄的夜行人,在顷刻间失去了认知世界的感观。
酒吧实在是个逃遁世俗的幻想乡。沈怜城遥遥望着舞池上的绚丽闪烁的霓虹,人造的顶光灯,像一轮猩红血腥的月亮,死气沉沉地放射着辐光,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欲求不满的麻木。
他突然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痛苦,就像一种余生俱来的缺陷,究其一生也无法填补。
他绝不愿在这个时候想起归青,因为爱情本该是与世间一切美好息息相关的,而非笼罩在心上的阴霾,与他如影随形。
归青正站在归氏大楼顶层的落地窗前,听阿秋向他汇报工作。
“收购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刚刚得到的消息,包括归氏的三个分公司,也即将归入您的产业下。”
阿秋说,“只是关于收回经营权这件事,二爷颇有微词,为此已经去过老宅许多次。”
“这些年我看在家族情分上放给他许多好处,已经为他做足了长辈面子,”归青眼中闪过讥讽,“他自己不争气败光了,还想求爷爷给他收拾残局。”
他冷冷吩咐:“派人施压一下,提醒他摆正自己的身份。”
“好的。”阿秋一一应下,突然犹豫着说起毫不相干的另一件事。
“……少爷,上月末是沈先生的生日,需不需要补上什么礼物?”
归青不带感情地向她投来审视的目光。
对上那双带着威严的眼睛,阿秋后背一凉,不自禁低下头。
“对不起,少爷。”
是她僭越了。
归青不欲申斥这位得力助手的冒失。他指尖微抬,说:“北港那边有个项目,这几天你带着分部的人跟进一下。”
阿秋松了口气,赶紧说:“是,少爷。”
她领了工作任务后,先是去到珠宝店挑了一样饰品包好,接着给沈怜城发消息,到他的住所找他。
前往沈怜城小区的路上,阿秋便不自觉地想到了归青。
自家老板冷心寡情,其人看似柔和,实则作风冷酷,在商场上博弈厮杀无往不利,短短几年就靠着铁血手腕降服了老宅那边一众老狐狸,令跟随他的一干部下心悦诚服。
可这番强硬姿态回归到感情中,能够保持一段长久关系,全靠沈怜城无条件的包容。这个漂亮的青年与老板截然不同,他明媚张扬,喜怒哀乐总是直白地表露在脸上,一腔热血,赤子心肠。
归青心思深沉,说一不二,不是她一个下属能琢磨的,只是多年来她一直旁观两人的交往,难免对沈怜城多了几分扼腕叹息。
活在这世上,谁人没有秘密,谁又没有过催心断肠的时刻呢?
她这样想着,面上却早已换了熟悉的职业化笑容:“晚上好,沈先生。”
沈怜城狐疑地问:“阿秋姐,你怎么来了?”
他想起之前的威亚事故,突然一阵紧张,“不会是蕴川有什么事吧?”
阿秋摇摇头,递给他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先生让我将这个交给你,本来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只是先生前些日子太忙,只好耽搁了。”
她一贯古板的表情中难得多了些许温和:“沈先生,生日快乐。”
沈怜城受宠若惊地打开,只见卡其色皮质盒子里摆放着一对袖扣,做成了飞鸟的模样,镶嵌的宝石是漂亮的矢车菊蓝。
这样柔婉的搭配,似乎并不是归青的风格。
沈怜城心中一酸,抬起头时,又恢复了淡然表情。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两瓣桃花:“好吧,让你费心。”
他的“你”字咬音很重,让阿秋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看破了她有些拙劣的谎言。
幸好沈怜城终究什么都没说。他还带着平日里懒散的笑意,开开心心地将袖扣戴在自己衬衫上。
那宝石品质极佳,是清透靓丽的蓝,如锦上添花,给他点缀了一丝光艳色彩。沈怜城举起手,献宝似地问:“好看吗?”
“沈先生这么优秀出众的人,搭配什么都好看。”阿秋放下一点心虚,笑着夸赞。
沈怜城将袖口放回盒子里,一双蓝宝石,像冰冷的眼睛,折射出千万道破碎的冷光,像无数细碎的刀锋,割在皮肤上,留下细细密密的斑斓伤口。
原来生活除了对他迎头痛击,到底还留给他一点似是而非的虚假甜头,让他振作精神,重整旗鼓,觉得自己还能继续坚持下去,就好像饮鸩止渴,靠着一点镇痛剂,维持的精神世界的延续。
沈怜城突然有些感激阿秋的体贴。
他问:“你要回星艺吗?要不要我送你?”
阿秋一会要去归氏集团开会,所以拒绝了沈怜城的好意:“没关系,我自己开车就好。”
“好吧,你没事我可就先走啦。”
阿秋一怔。“您去哪?”
沈怜城抛了个狡黠眼神:“喝酒。这是咱俩的小秘密,可不许告诉归青。”
他对阿秋摆摆手,不顾她的欲言又止,潇洒地上车走了。
他活在没有终点的谎言里,既然不愿醒来,便只得大梦一场。
假装这种事,他不是早就已经得心应手?
今天酒吧生意很好,现场火爆热闹,他却并没什么痛饮一场的心情,正犹豫要不要走,就被一声惊呼吸引了主意。
离他不远的沙发上,一个穿花衬衫的中年男人对一个服务生动手动脚,进行言语骚扰。服务生抵死不从,男人恼羞成怒,伸手就去撕他的衣服。
那男生十分了羸弱,面对着男人的逼迫,像风中颤抖的雏鸟,毫无反抗之力。
沈怜城顿时火冒三丈,居然还有人敢再他的场子闹事,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欺负他的员工,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正愁有气没处撒,于是径直走了过去。
男生被抓着领子,瑟瑟发抖,脸色慌张,却还是颤抖着嘴唇强笑说:“这位先生,我们是正规场所,没有特殊服务的。”
中年男人狞笑着,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老子看上你,是给你脸面,一个陪笑的贱骨头,装他妈什么贞洁牌坊?”
男孩被他掼到地上,捂着擦破的唇角,也不敢还手。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周围热闹起哄的人群,大多是不怀好意的酒客,没有一个肯为他出头。就算,也碍于男人的嚣张气焰,有心无力,不敢帮忙。
正在他绝望之际,突然有人直接将男人踹倒在茶几上,男人猝不及防,脸直接狠狠扑进果盘里,瞬间鼻血横流,惨叫起来。
男生向来人望去,见他形容俊美,锋锐的桃花眼微微一挑,便带了几分飞扬乖戾。只见他居高临下抱着手臂,嫌恶地说:“没教养的下流货色,动手打你都嫌脏了我的鞋。”
中年男人又疼又怒,一连声的咒骂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