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眼。
助理梁姝懿也看到了,当即俯身:“需要我过去打招呼吗?”
“不必。”他的声音像浸过冰,迅速收回目光,指尖在扶手上轻敲两下,“直接去包厢吧。”
包厢门无声合拢,隔绝了前厅的喧嚣。
纪知聿的轮椅停在落地窗前,窗外是CBD繁华的天际线,玻璃倒映出他冷峻的侧脸。
“纪总,合作方案,您过目。”合作伙伴递上文件,却见他修长的手指在平板上轻划,屏幕亮起,竟是餐厅的实时监控画面,临窗那桌的“情侣”的影像清晰可见。
画面里,阮亓沅低头抿了一口茶,坐在她对面的柳逸帆微微倾身,不知说了什么,她唇角弯起一丝笑意。
纪知聿眸色骤冷,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两秒,而后干脆利落地关闭界面。
“合同细节,法务部会跟进。”他语气平静,仿佛方才的停顿只是错觉。
午后阳光正好,临窗餐桌前,白瓷盘里的红烧肉渐渐凝出油脂,阮亓沅咽下最后一口排骨,筷子尖在碗沿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合胃口?”柳逸帆的目光落在她几乎没动过的餐盘上,阳光在他的镜片上跳跃,眼镜后的眸子微微眯起,叫人看不真切。
她摇头,顺手将碎发别到耳后:“最近在控制饮食。”
柳逸帆轻笑,修长的手指转动着玻璃杯,冰块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记忆突然翻涌,刚上大学那会儿,阮亓沅特别能吃,且不挑食。
不敢想一个一米七、九十斤不到的女生怎么可以一口气吃下一整盘红烧肉加风味茄子盖饭,还能额外再添一碗小馄饨和掉渣饼。
很快,就连食堂的阿姨门都认识这个“特别能吃的小姑娘”,每次都会多给她舀一勺肉汁用来拌饭。
总之,每每同她吃饭都会被她惊人的食量震撼到。
那会儿,她是怎么说的?
“我们家有个弟弟,没办法。”阮亓沅垂下眼睫,一秒进入“地里小白菜”的苦情角色当中。
而柳逸帆总会无奈扶额,把自己盘中她盯了很久的手枪腿也夹到她碗里:“吃吧吃吧,就你这点饭量还不至于吃穷我。”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
那时候,两人都天真的以为喜欢一个人是三餐四季,是一起吃很多很多顿饭。
那时的他也想过要赚很多很多钱,这样才能养得起眼前这个风卷残云般大快朵颐的女人。
“再吃点,就当陪我这个老朋友。”他忽然推过来一小碟桂花糖藕,琥珀色糖浆挂在填满糯米的藕孔上晶莹欲滴。
“下次我们去学校附近那家馆子吧,那家馆子的桂花糖藕,我记得你每次去一个人都能吃两盘!”他刻意随意道,却掩不住眼底的试探。
“人总是会变的。”餐巾在膝头被绞出凌乱的褶皱,这瞬间脑海中闪过的居然是那个别扭的男人,她自觉好笑。
“包括婚姻?”
这问题抛得猝不及防。
她似是而非地浅笑抬头,正对上柳逸帆镜片后饶有兴趣的眼睛。
“学长现在对别人的家事这么感兴趣?”
柳逸帆慢条斯理摘下眼镜,修长的手指捏了捏鼻梁,这个卸下武装的动作让他整个人突然柔软下来,额前垂落的碎发在眼窝投下淡淡的阴影,看起来格外脆弱。
“我只是想知道,当年那个女孩,现在过得好不好。”
“她过得很好,很幸福。”阮亓沅看见玻璃窗上模糊的倒影,那个扎着丸子头的少女正在时光深处朝她挥手微笑。
包厢内,面对合作伙伴滔滔不绝的汇报声,纪知聿颇有些不耐。
那些嘈杂的声音在他耳中渐渐扭曲成无意义的噪音,脑海中不断闪回监控里阮亓沅对柳逸帆展露的笑颜,并脑补出了一万种两人可能旧情复燃的画面,这些画面如同一把钝刀反复凌迟着他长久以来引以为傲旧情复燃的的理智。
“纪总?这个条款您看……”合作方负责人小心翼翼地递上文件,却见他握着骨瓷茶杯的手突然痉挛起来。
骨瓷茶杯倾斜,大半杯滚烫的茶汤泼在了羊绒薄毯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褐色的污渍。
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
“对,对不起。”
“纪总?”
梁姝懿立即抽出HERMES方巾,却见他抬手制止。
“失陪。”纪知聿扔下茶杯,冷硬打断了本次谈话。
电动轮椅无声地滑向门口,却在转弯时狠狠撞上了茶几一角。
卫生间外,梁姝懿焦急地来回踱步,高跟鞋在地毯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凹坑。
转身时与拐角处匆匆走来的阮亓沅撞个满怀,对方手中最新款折叠手机“啪嗒”掉在了地毯上。
“梁助理?”阮亓沅在看清撞到的人后惊得退了半步,涂着奶茶色唇膏的嘴唇因惊讶而微微张开。
梁姝懿抚裙下蹲,捡起手机时,屏幕感应自动亮起,手机屏保上正是他们去年在马尔代夫办婚礼时拍的合影,照片里纪知聿极为罕见地展露出笑容。
“夫人好。”
她将手机合上递回,阮亓沅的指尖在碰到对方时微微一顿,“你怎么在这里?”她下意识环顾四周,而后顺着梁姝懿的视线向尽头的卫生间望去,放轻声音询问道,“他…他在里面?”
梁姝懿点点头,看见夫人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那刚才在外面……”阮亓沅的睫毛轻颤,“他也看见了?”
梁姝懿看着夫人略显紧张的脸色,还是选择了诚实点头:“您这桌的消费,先生已经签过单了。”
她张了张嘴,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