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亓沅则乖乖在秘书办助理的指引下坐在总裁办公室的沙发上,助理送来几种样式精致的茶点,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洛神花茶,淡粉色的花瓣在杯中舒展。
正好中午饭没吃饱,她干脆盘腿坐在地毯上,顺手翻开茶几上的财经杂志,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酥皮簌簌落下,她急忙用手去接。
恰在此时,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慌忙中扯了张餐巾纸接住碎渣,然后单手摸索着接通了电话。
“沅沅啊,”电话那头传来爷爷洪亮的声音,“今天烧了你爱喝的莲藕排骨汤,还有响油鳝糊,红烧大排,要不要回来吃晚饭?”
背景音里还能听到厨房里锅铲碰撞的声响和客厅开得极响的电视广告声。
阮亓沅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爷爷,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临城的呀。”
“囡囡今天在临城嘛?”
“是的呀,刚好有个培训。”
“那更要来吃饭了呀!”
“晓得啦晓得啦,我还要吃百叶包!”
“有的有的,知道你爱吃咸菜笋丁馅的。”
……
临近四点,会议室的门终于打开,纪知聿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滑出来时,她正襟危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玩着抓大鹅。
他的办公桌上,有两块龙井酥和荷花绿豆糕被摆放在瓷碟里,旁边是一壶冒着袅袅热气的薰衣草花茶,淡雅的香气在空气中氤氲开来,满室馨香。
“纪知聿,”她从游戏中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晚饭要不要和我去爷爷家吃?”
“好。”他转动轮椅坐到办公桌前,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锤着后腰,声音里带着会议后的沙哑,“几时去?”
“六点下班后去吧,”她转头看了眼窗外,日头正盛,忍不住眯眼抬手遮挡,“不急。”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阮亓沅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高管们捧着文件鱼贯而入,又面色苍白地退出。
好不吓人!
纪知聿聚精会神批阅文件时会习惯性转钢笔,这是她刚才偷瞄到的,原来他工作起来的样子是这样的。
好像比平时还要帅,怪不得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了。
就是有一点太过严肃了……想着想着,她打了个哈欠。
黄澄澄的暮色透过落地窗漫进办公室里,最后一位高管如蒙大赦般退出办公室。
文件山头却越堆越高,纪知聿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旁边的花茶早已凉透,沙发上的女人裹着他的开衫蜷成小小一团,唇边还沾着半片龙井酥的碎屑。
怎么就连瞌睡的模样都如此可爱,叫人百看不厌。
他重新戴上眼镜,缓缓将轮椅滑到茶几前。
不等他开口,浅眠的女人已然醒来。
“几点了!”阮亓沅下意识擦了擦唇边并不存在的口水,慌慌张张站起来去够茶几上的手机,膝盖却不慎撞上大理石桌角,“好痛!”
纪知聿的轮椅倏地滑近,在她栽倒的瞬间稳稳接住。
她整个人重重扑进他怀里,轮椅又因冲击力连连后退。
两人鼻尖相抵,他身上的檀木香气前所未有的浓烈。纪知聿的手还环在她腰间,声音低了几分:“这是,投怀送抱?”
阮亓沅面红耳赤,挣扎着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却被他轻轻擦拭掉唇角那半拉绿色的龙井酥渣,“走吧,别让爷爷等急了。”
爷爷家藏在老城区纵横交错的巷陌深处,那个在梦魇里无限循环的旧巷,如今这个年纪看来完全算不上恐怖。
斑驳的砖墙上爬满常春藤,墙角的青苔在阳光下旺盛生长。
但六岁那一年弟弟出生后,她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被送到了爷爷家时的场景始终历历在目。
人贩子粗糙的手掌捂住她嘴巴时的汗臭味和粗布衣衫摩擦着她脸颊的刺痛感也是那么清晰,
就差那么一个拐弯,爷爷奶奶若是没有追来,人贩子若是走得再快些……
她的人生或许将彻底改写,如下水道的淤泥般发烂发臭。
所以,年幼的她总是害怕独自一人行走在这条七拐八拐的巷子里。
“咔哒—咔哒—”
轮椅的滚轮碾过坑洼的青石板,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阮亓沅跟在后面,看着轮椅上的纪知聿随着颠簸轻轻摇晃的背影,忽然有些后悔和内疚,干嘛说风就是雨,非要拉纪知聿来爷爷家吃晚饭。
“纪知聿,好重啊。”她跑到他前面后停下脚步,朝轮椅上的男人晃了晃手里的保健品礼盒,“这些东西可不可以搁你腿上?我来推轮椅。”
“……好。”他无奈笑了笑,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温柔的弧度,随即接过她手中的燕窝和鱼油,妥帖地放在自己嶙峋的腿上。
“我爷爷家院子里有棵很大的金桂树,”她推着轮椅,一想到等下要见到爷爷,声音突然轻快起来,“下回我们秋天来,花开的时候可香了!整个院子都是甜的。”
“嗯,好呀。”纪知聿认真回答道,“和爷爷下棋很开心。”
“真的假的!”阮亓沅似是想起什么,笑得肩膀直抖,推动轮椅的力道不自觉地放轻,“我爷爷可是方圆十里出了名的臭棋篓子。”
“不过我爷爷的书法和丹青都很好,那手字比你写的还要好。”她微微扬起下巴,眼角眉梢都染上几分自豪,却又轻叹一声,只可惜,我没有这方面的慧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