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娘家嫂嫂恩平侯世子夫人递牌子进宫,说话间尽是安慰之语,绝口不提家中婆婆被气得旧疾复发,卧病在床,小姑子们唯恐人耻笑,再也不肯出门等之事。
可这些事哪里瞒得住,符皇后有孕后,后妃巴不得她出事,早就把这话递到了凤仪宫。
符皇后卧在榻上,面容憔悴,羞愧难当道:“嫂嫂不必瞒我了,家中的情况我已知道了,女儿不孝,连累了母亲和家中的妹妹们。”
世子夫人忙抚慰道:“皇后娘娘不要太过忧心了,您腹中还怀着龙嗣呢,家中母亲有我侍候着,又是小毛病,想来很快就痊愈了。娘娘如今宽心,好好养胎,生下皇嗣才是第一紧要之事。”
符皇后点头,只是仍难解忧愁。问题的症结在于太后,她说自己不贤良,那不是说自己配不上中宫之位,就算安心生下皇子,她要夺了孩子去养,再刁难于自己可如何是好。
世子夫人拉着皇后的手,轻抚摸着道:“娘娘请往好处想一想,除却太后外,皇上待您是极好,宫里宫外的,尤其是长公主和珹王爷,都向着您,向着符家。家里公公夫君也都能干,于皇上十分得力,连我那两个皮猴儿,您的亲侄儿,也整天嚷着看姑姑肚子里的小弟弟呢。”
一番话说得符皇后破涕为笑,她擦了泪时,外边宫人传话道:“娘娘,夫人,长公主来了。”
符皇后喜道:“快请长公主进来。”
话传出去,叶音进了进来,问了安,就道:“皇嫂,我借你这凤仪宫里的几个人。”
“什么人?”符皇后秀眉微蹙。叶音微一抬手,绮绣便站出来,说了几个人的名字,皆是伺候她的宫女太监,外间洒扫者居多,内殿伺候的也有一二。
世子夫人奇道:“好端端的,公主殿下要这些人做什么?”
“杀鸡儆猴,”叶音莞尔一笑,又道:“皇嫂怀着孕,听不得这些事,既跟您说了,这些人我便带走了。”
说完,转了身出去,绮绣行礼后,亦追了出去。
外间皆传这位长公主殿下恃势骄横,奢靡成性,且风流浪荡。世子夫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位长公主,只觉艳美若妖,又凛然不可侵犯,比她那恩平侯公公还要让人怕。
符皇后不知发生了何事,忙打发了贴身宫女去瞧,不料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怕出了什么事,世子夫人也一直陪着,只听回来的宫女说:“娘娘和夫人不知道,长公主把那些宫人押到汪婕妤、齐贵人、穆太妃、太后娘娘处,当着她们的面把人给杖毙了。”
“啊?”世子夫人惊讶的手帕都掉了,宫女继续道:“且长公主殿下说,‘谁再窥伺凤仪宫,犹如此例。’太后娘娘当场就气晕过去,汪婕妤更是吓得便溺了。”
符皇后并不惊讶叶音做出这样的事来,只是感动她维护于自己之心,甚至不惜开罪于太后。她撑起身子来,问:“长公主呢?”
“长公主要娘娘安心,之后便出宫了,”宫女抿唇一笑,后又羞涩道:“她去柳春坊听曲了。”
世子夫人是瞠目结舌,符皇后却是笑笑,对宫女道:“那些被杖毙的宫人,厚葬了他们,再以重金抚恤他们的家人。还有这凤仪宫,给本宫好好地查一查,原是我最近没精神,倒叫他们把这宫里钻成了漏筛,再有些手脚不干净的,一律杖责后投入苦役司。”
宫女颔首,也是愧疚不已,主子又应对太后,又忙于养胎,倒是她们这些奴婢不尽心。
世子夫人见皇后打起了精神来,也不禁高兴,又说了一会子话,就辞别出宫了。回家后,她把情况说与婆母高兴,哄睡了两个儿子后,就回房安歇,睡前与夫君说起私房话来。
世子夫人提起长公主,是既钦佩不已又十分惧怕。符世子边宽衣,边与夫人道:“皇上为太子时,只觉他为人和善,宽仁却少断,如今一登基,便显出圣明本色。长公主殿下性好冶游,纵情声色,但其手段,绝非一般,所幸与咱家娘娘是一路的。只是太后……”
符世子叹息一声,不得不说这妇人糊涂,纵使与儿媳女儿不和,说与皇上知晓也就罢了,即便说,也不至于在这蛮族太子即将来雍的关键时刻大肆宣扬,叫外使耻笑,实在有辱国体。
平阳长公主向来是恣肆行事,无所顾忌的性子,这母女不和之说,可是坐实了。偏偏她维护的是自家妹子,符家的皇后,符世子也不好说。
夫人只顾痛快,符世子却犯愁明天朝堂之上如何言说,那弹劾长公主的奏章怕如雪片般。与妻子诉说难处,他夫人却道:“我在内宅操持家事,孝顺公婆,照顾两个小皮猴子,已是难死啦,你还来问我?你个堂堂的男儿,妹妹在深宫周护不及也是有的,可朝上要是再叫符家的女儿受了委屈,可真就是连长公主也不如了。”
夫人说完,就翻身睡了,自留夫君犯愁。
符世子再次叹息,那长公主是个天魔星,有皇上的骄纵宠爱,他符家,皆是臣子啊。
长夜未央,有人声寂寥,惆怅难眠,亦有灯烛辉煌,醉生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