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笙虚弱地瘫倒在地上,所到之处,皆是血迹斑斑。杜桀放下陶杯,抬眼看向风笙身后的男人:“就是她?”
男人行礼回复:“是,便是这个女人。”
杜桀冷哼一声,嘴角勾起耐人寻味的角度:“我还以为是何方神圣,原来,不过跟那些奴仆一般,都是下贱的蝼蚁。”
杜桀缓缓起身,迈着惬意的步伐走到风笙眼前,斜眼看了眼脚下那人,半蹲着身子俯身问道:“那些个奴才说你是救世主,你便真把自己当做救世主了?”
杜桀轻笑一声,挪动脚掌,狠狠踩着风笙的手指:“那我便来瞧瞧,你这个救世主能不能救下自己。”
风笙弯曲着手指,企图从他的鞋底抽出手来。奈何杜桀力气极大,哪怕风笙咬破了嘴唇,也不能动弹丝毫。
杜桀轻蔑地看着风笙在他的脚底苦苦挣扎,他稍稍加点力气,便能听到风笙痛苦的哀嚎。脚下的人浑身是血,头发杂乱,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哀鸣,这一视听冲击狠狠刺激了他体内的暴戾因子,他近乎疯狂地笑着,脚尖用力,在地上狠狠碾着。
“你害我们少了个祭天的奴仆,今日,便由你来补上。”杜桀站起身,用脚跟在风笙的手背上狠狠地踩了一脚,“我倒要看看,上苍究竟会不会可怜你这个救世主。”
风笙痛得连大声哀嚎的力气都没有,她半张着嘴,捂着手背蜷缩在地上,还未等她缓过劲来,一群戴着羽冠,浑身酒气的巫师便围了上来,绕着她打转,嘴里念念有词,双眼微阖,指着她念上咒语。
很快便有人在她的四周堆满稻杆,高举着火把退至外围,等待巫师施完巫术便将稻杆点燃,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献祭给上苍,以保他们来年的平安顺遂。
巫师们转完一圈便张开双手,对着上天挥舞手中的法器,面目狰狞,唾沫横飞,不时大步一跨,往前怼到风笙跟前,在她的耳边说着沙哑的无法理解的咒语,不时又突然下跪,对着高坐在上的杜桀虔诚一拜,好似跟前那人才是他们的上苍一般。
风笙的双腿受了重伤,双手又被绳索束缚,她躺在稻杆上挣扎几番便失了力气,翻转身体失神地望着阴沉的天空。
若说后悔,那必然是有的。她后悔自己疏忽大意,被人强行掳到这来;她后悔自己未能将姨母的药方交给伶舟,如此以来,哪怕她出事,姨母的病也能治愈;她后悔自己出来得过于匆忙,还没来得及与姜向挽好生解释,这么久没有回去,这丫头该是要担心死了……
她唯独不后悔帮助高凌云脱离奴籍。将她人的人生还给对方并没有什么过错,她们同样是人,同样享有在同一片蓝天下自由呼吸的权利。
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不止要帮高凌云,她还要帮更多人找回自己的人生。
施术完毕,巫师们咿咿呀呀地摇头晃脑,仰头饮下满口的清酒,脖子一伸,尽数喷在风笙身上。
还未愈合的伤口骤然沾上酒水,痛得风笙的眉头紧皱,如今却是连蜷缩成一团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无望地看着阴沉的天空,微风吹动着天际的乌云,漏出一丝光亮来,可她……终究是没机会等来天色正好的日子了。
巫师们咕哝着咒语离去,外围的奴仆高举着火把,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每走一步,便要高喊一阵,双腿往地上一蹬,手中挥舞着火把。
风笙的瞳孔中尽是那一列熊熊燃烧的火焰,那滚滚热浪灼烧着她的脸颊,烘烤着她的伤口。突然,院门被人重重推开,一道黑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他自空中撞向离她最近的一列奴仆,几人被推到在地,手中的火把也被甩到地上,烧焦一处黄土。
众人的视线纷纷朝外看去。
来者逆着光,手持一把泛着寒光的宝剑拖地而来,剑尖滑动地面,传来渗人心魂的声响。周遭几人面面相觑,齐齐看向门口那女子。
风笙吃力地转身,趴在地上抬头望去。那人戴着黄金面具,身着一袭白衫,右手提着银剑迎面走来。微风拂动她的衣袂,撩动发髻上的碎发,她透过面具望向自己,目光一颤,手指紧握着宝剑,抬头瞪向正中间的杜桀。
那面具无声地散发着威慑力,加之那人周身散发的怒意与杀气,使得在场众人不寒而栗。忽地,天光乍现,一缕阳光透过缝隙散落人间,在昏暗中正正斜射在面具之上,划过那人怒视的眼眸,止于她泛着杀意的剑身之上。
风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顾不得周身的疼痛,躺回到地上,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捂着心口痴痴笑着。
她来了。
伶舟——来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