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个恋爱脑娇妻!”
和排练的一样,扮演韩子才的皇甫烨,以演员的角度向杜丽娘的角色发起批判。
“杜丽娘看似勇敢追爱,实则把爱情当作人生全部。她本可以追求更多人生价值,可竟然为一场春梦绝食而死,你这样做,有考虑过爱你的父母吗?有考虑过关心你的其他人吗?人生的价值一定在爱情吗?”
他做出的批判台词,与之前排练的一模一样,苏明月长舒了一口气,正打算应对。
作为本剧的女主角,她所遭受的批评自然是最多的,如果应对得当,也代表着她会加的分也是最多的。
皇甫烨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众人,最后突然钉在了万加身上。
此时的皇甫烨,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开朗随和。
“既然要批判,那不如也说说我们的男主角柳梦梅——”
他阴阳怪气道:“一个读书人,不思进取,整日沉迷风月,杜丽娘为他而死,他倒好,掘坟开棺,半点读书人的体统都不顾!未经同意挖坟开棺,放现在涉嫌‘侮辱尸体罪’。这般行径,与罪犯何异?”
空气瞬间凝固。
万加的脸色“唰”地白了——这段批判根本不在原本的排练中。
他在抢分!
苏明月难以置信的看向皇甫烨,他这是要打破规则,把所有人的戏份都搅乱。但更可怕的是……他说得没错。柳梦梅的角色设定如果真的要放在现代价值观下,确实经不起推敲。
但是,文学作品本就不可避免的带有自身的时代局限性,体裁越大的文学作品更是如此。
众人的眼神微妙地变了。
有人皱眉,有人抿唇,谁都看得出来,皇甫烨是在钻空子。可偏偏没人能指责他什么。
他只是想活下去啊。
在这鬼地方,分数就是命。
这是陈折夏意料不到的展开。
在原剧情中,由于大家都是最后一幕前一天才知道要即兴表演,面对突如其来的主题都慌张无比,后面全靠白川临的演技力压全场和主角万加的勇敢才能勉强应对。
就在皇甫烨还要继续时,系统冰冷的提示音骤然响起:
【警告:审判环节为轮序制,每位演员仅可针对单一角色发起一次批判。请遵守规则,否则扣除5分。】
皇甫烨因为激动而挥舞的双手僵在半空,他张了张嘴,最终在众人冰冷的注视下悻悻收手。
苏明月的眼神渐渐沉淀下来。
虽然发生了一些意外,但她还是可以像排练过的那样,从容应对。
她缓缓抬起被水袖半掩的面庞,眼底浮起一层薄雾般的凄怆,哀婉动人,不似表演,而像是真正触摸到了那个看见了满园春色,却因为封建礼教被禁锢的灵魂。
她放下水袖,用最平实的语气开口:
“韩公子,你说我不该为一场梦寻死觅活。可你知道吗,那是我十六年来第一次自己做选择。”
苏明月掀起层层叠叠的裙摆,露出底下特意裹就的形如三寸金莲的绣鞋。
聚光灯摇摇晃晃,最终打在这二人身上。
审判者与被审判者。
“我生在太守府,长在绣楼上。父亲教我知书识礼,母亲连后花园都不让我进。他们把我当精美的瓷器供着,却从没问过我想要什么。”
她抬手指向虚空,仿佛那里立着杜太守威严的身影,她向前一步,三寸金莲踩在木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那场春梦确实荒唐。但比起在闺房里枯萎一生,我宁愿荒唐这一回。”苏明月低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滚下泪来,双手颤抖着抚上心口,美人落泪,我见犹怜,“你们只道我是为个男人要死要活,却不知那是我十六年来第一次,为自己的人生选的路——纵是黄泉路,也好过当个活死人!”
“你们现代人当然觉得可笑。”她苦笑,“可在我那个时代,女子的价值,就是待价而沽!待嫁而沽!待葬而沽!”
“除了婚姻和死亡,我们几乎没有别的出路。”
“都说我死得荒唐,”她脱下缠足的绣鞋,赤着脚走向台前,将其甩落在阴影里,“可那些死在绣架前、死在产床上、死在缠足布里的小姑娘,她们的死就不荒唐吗?!”
生在今日,丽娘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何必把全副性命都押在一场春梦。
是为爱情而死,还是为那哪怕只有一瞬间的自由而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或许是被苏明月的表演所震撼,或许是为之前的事情而尴尬,皇甫烨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后退一步,竟然忘记了原本要与之相对的批评台词。
五分钟过去了,舞台系统发出“滴”的一声,提示分数开始计算。
【皇甫烨,审判失败,不扣分,因投机取巧,-5,当前分数:55;苏明月应对成功,+5分,当前分数: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