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奚明回到将军府时,入眼的便是夏轻羽在院中同伏寒衣打闹的场景,两人在水池旁蒙着眼你追我赶,好不快活。
“寒衣,你是真清闲。”奚明一步一步缓缓走去,在他身后揶揄着。
夏轻羽感受着伏寒衣忽然不跑了,周遭的空气有些安静,一把扯下蒙眼的布,呆愣一阵小跑过去,叫了声:“奚将军。”
在将军府混熟之后,他比最初多了几分活力,更有了少年人的真挚模样。
奚明点点头示意,随后叫宫女来陪夏轻羽继续玩,伏寒衣则被他叫了过去。
书房内,淡淡的炉香缭绕。
“将军,这几日天枢卷集有了新进展。”伏寒衣找来整理的一些东西,加上向皇帝写的奏折,铺开展在奚明面前。
奚明坐在他对面,提起小茶壶便向他杯中倒茶,根根茶叶竖立在茶水中。他眸中沉静宛若深湖,不急不徐地问:“你和这孩子玩的挺熟?”
“他刚失去亲人,这几日缓过劲,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正好闲来无事陪陪他。”
“虽是孩子,但他武功不低,头脑灵活,还是得谨慎些好。”
“那是自然,现在他正在养伤,料想翻不起什么风浪。”
“圣上那边怎么说?”奚明把自己带回来的魏南县的记录递给他,自己则细细看着桌上的文卷,微微皱起了眉。
寒霜在雕花窗棂上凝成细密的冰晶,将透进来的阳光筛成碎金,落在翻开的书卷上,时间一滴一滴流过去。
简允在一旁解释他的查案方向。
那日他再次去药王谷时,其实线索已寥寥无几。他特意跑去炼丹房,那里被大火烧的一片焦黑,草药散了一地。
从炉中剩下的焦黑余烬中,经太医院检验,像是一种名为“止幽”的草药。药王谷最重要的职能之一便是炼丹,江湖门派所属类别不同,需要的丹药自然不同。
一部分包括止幽在内的稀缺草药被洗劫一空,而其中几种恰是无妄教最急缺的。
“无妄教……”奚明细细读着伏寒衣探查时的记录,三大教派中,无妄教向来低调,潜心修学,很少参与外界斗争。
若是他们动手,仅仅是为了丹药,实在弊大于利,非长远之举。
但目前很多线索指明的方向倒是和他有莫大的关系,只能顺着查下去了。
砚台边缘的墨汁结着薄冰,笔架上悬着的狼毫却仍在宣纸上簌簌游走,墨迹渗入纸纹时发出蚕食桑叶般的轻响。
奚明又指着夏轻羽交代的案发过程,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盯着伏寒衣问:“那孩子交代的属实吗?他既对夏羲情深义重,为何在感知屋子内出现异样时自己躲了起来?如果他所求自保,后来何必动手向紫徽卫行刺?”
“估计当时吓怕了吧?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虽与夏羲无血缘关系,但是据药王谷其他派交代,他对夏羲言听计从,待人和善,勤学聪明,很有可能是下一代药草宗传人。我们也是为查出真凶,他没撒谎的必要。”伏寒衣根据这几日对他的了解,还是选择相信他,便不由多解释了几句。
奚明点点头。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天枢卷集,能让皇室如此迫切追寻、江湖中人心心念念的东西,只能是破解离魂散的关键。毕竟一举铲除江湖各方势力,解决这个心头大患,是契约订立后几十年皇室心心念念的。
而现在江湖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药草宗掌握的天枢卷集是否已经落到了几大门派之间?那个布下离魂阵的人是何方势力……
他将各路探子收来的情报仔细比较,瀚海的动作确实频繁,但动机比无妄教还小。现在查也查不出来什么,前思后想,他还是决定只身潜入无妄教,毕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就这样思索了半日,等到再回过神,天色已渐黑,府上已亮起了灯。奚明揉揉眼,叹出一口浊气,拂袖站在窗前。
想来谢慕现在估计快到京城了,他倒是有些期待,下次会面这人会带给他什么惊喜,他身上的秘密又将会如何有趣。
此时的谢慕确实马上要京城了,他急于进京报告案件结果,路上不敢过多耽搁。人刚到京城,便碰上谢氏的密函。
谢氏是京城附近一个县津河的地方大族,祖上受封荫蔽了百年有余,虽现在不如昔日辉煌,但影响力依然持久。
此封家书是由父亲亲笔书写,托贴身管家孙叔带到的,大意是要他速回一趟,家有变故。
谢慕眉头一皱,心中大为不解:昔时很少有如此紧急的情况急召他回家,而现在自己又需回京复命,真是一刻都不让人闲着。
深思熟虑之后,他急令马夫调转车头,奔向了津河,所幸路程不远,还来得及明日再进京复命。
夜晚的雪色格外浓厚,纵使有火烛照明,也显出了几分幽暗萧瑟之感。待他赶到谢氏时,已是午夜时分。
谢家庄严大气的府邸在黑夜中也不失其高大辉煌,加上灯笼点缀,隐隐约约可见一些楼阁檐台。
谢慕被管家从偏门接了进去,直接赶到谢家家主、也是谢慕的生父谢修竹房间内。谢修竹煮着茶水,小桌前点着盏灯,火烛明明暗暗,显然等候多时。
“父亲。”谢慕躬身行礼,随后自觉坐到父亲对面,又为谢修竹续了杯茶,静静地等待,心中却是泛起了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