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谢慕面前闪过很多零碎的片段,他好像在烈火上焚烧,整个身体都浸泡在火焰中,焚心般的疼痛从心脏开始。
那是……他好像看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奚明。残雪压塌的曲江池畔,少年锦袍沾着柳枝新折的碧痕。谢慕抛接金丝鞭,笑喊:“楚归,再赛一轮!”。
马蹄踏碎冰层下早开的桃花。
临水石案搁着半幅联诗,墨迹晕开他袖口银线绣的鸾鸟,玉佩纠缠间滚落青玉镇纸,惊得冰面燕雀掠翅而飞。
那时总以为春日永驻,不知明日别离。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们现在并不熟悉,但是他们年少时竟然也一同玩乐过……谢慕心中泛起的刺痛感侵蚀了他的每一寸骨髓,从脊背往下,一寸一寸,那些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面前走马观花地浮动着,他也想抓住,终归什么也抓不住……
好像过了很久又隐没在黑暗中,他的意识逐渐回过神来,有了几丝丝缕缕的清醒。而记忆中曾经的片段一幕一幕闪过,他好像经历了很多,但都只是些朦胧的感觉。醒来时他心中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那就是,原来他和奚明一同玩乐过,只是隔了太久,忘记了。
他被痛醒了,睁开眼睛时,刚才经历了好像不复存在,而面前的破败房间才让他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未离开这禁房。而自己则趴在一个巨大的石板上,周围木箱中摆放着瓶瓶罐罐的东西,身旁放了好多刀具。
他刚想起身,疼的自己倒吸一口冷气:自己背后好像断了一截一样,每一寸骨肉都是疼的。这室内昏昏暗暗的,就从上面的小破窗上漏了几丝明光,谢慕心中估算着时间,估计现在是正午了。
待了一会,便有人推开门进来,那黑色的皮靴,暗沉的布料和沉稳踢踏的脚步声,不用抬头便知道是谁。
“李掌柜,倒也真的,心狠手辣,不愧像你身边那条狗说的一样……”谢慕咬着牙忍耐疼痛,说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抽走了他的全身力气,他仍未服软。
“少在这里逞口舌英雄。你也不想想你身边跟着的那位怎么样了?”
“你把行云怎么了?!你敢动他……”谢慕心中一紧,脱口而出。
对方呵呵笑了两声,蹲下来凝视着他的眼睛:“死不了。告诉我,你身上的金针封印哪里来的?”
“……”
“你和无妄教,有那么点联系吧?谢少卿,这封印肯定是你亲近之人下的。说不定我们也有些亲近关系,怎么你就偏偏要和我作对?”
谢慕沉默了。这金针封印,封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回忆起了母亲。幼年时曾无意间看到她更衣,背后显现出一个十分漂亮的图案,他看着那金色的图印,十分好奇。
他曾问过母亲,这是什么?只是母亲一脸认真地告诉他,等他长大之后就知道了。后来母亲仙逝,他也未曾问出口。
“你还不知道,它的破解之法吧?”那李掌柜精明的眼光一眼便看破了谢慕,“想来我也算半个无妄教的人,我们之间倒有点缘分。如果我猜的不错,你身上的这封印,破解之法就在你这脊柱上……”
“什么意思?”
“所以我就取下了你一根脊柱嘛,难道你就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对方轻飘飘抛过来一句话,犹如平地一声雷。
谢慕心中一惊,他此前当真不知道如何破解。那此时自己背后那锥心的疼痛……原来是碎骨解封。
他低头不语,闭上了眼睛,睫毛却在颤动,背后的疼痛混合着冷意蚕食着他的心智,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叫喊,李掌柜闻言赶忙出去,把门锁紧留下他一人在屋内。谢慕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手腕上缠着细长的锁链,动了动腿,脚上居然也缠的有。而每一次活动他都快要疼的昏了过去,头脑中凌乱的风暴也是一阵一阵,索性他什么也不想了,就这么趴着。
算算时辰,其实也应该快了。而现在,刚刚好。
他闭上了眼睛,轻微地呼吸着,他的手伸向背后,缓缓按压着,倒也没取了一根脊柱那么夸张,只是骨肉丝丝触动产生的疼痛一阵一阵的,格外折磨人的神经。
外面的打斗声隐隐约约传来了几丝到房间内,由小到大的声音,有极力的嘶吼声,宛如在面前展开了一幅决斗的场景。
他快要痛得昏过去的时候,耳边一阵嗡鸣声。手腕上的力道忽然一松,接着便是铁链破碎的声音,他被人扶了起来。
“谢闻道……醒醒……”断断续续的声音让他极力睁开眼睛,面前的人影晃了晃,呼唤着他。而他只是蠕动着嘴唇,间断地蹦出几个字:“救、行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