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都是津河县令提前透露给谢府的,还没到证据确凿的程度。
显然是个警告。
“会是谁呢?”谢慕折下了那书信,放在面前一缕微小的火烛上,看着纸边烧出黑色的印记,逐渐飘成灰烬在地。
行云在一旁默不作声。
“最近房清墨是不是刚经营怀汶那几处盐庄?兵部与礼部这两位也没交好到那种程度,今天的反应倒是出人意料。”他一边回忆着,一边对身边的行云说,“昨天晚上柳黛清应该知道自己活不久,有人在阻挠柳才的案子,恰好有人刺杀,便将计就计以性命为注,把这事闹大。显然她赌成功了,但是又有人盯上了我。”
“那咱们……要不干脆查个水落石出,反正也压不下去。”行云揣测着。
谢慕思考一阵,摇了摇头自己出去了。
大理寺。
他手上拿到的正是柳才死亡现场的记录,人倒在翠花楼门前三级阶梯上,右边额头上一个大洞血淋淋的,台阶角沾着血迹,一身尘土,显然是扑倒在前撞死的。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柳才的尸体,还没完全腐烂,额头的伤口处呈现灰黑色的血痂,四肢僵硬,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僵尸。
乍一看好像只是撞倒在地死了而已。
一连串的事件,谢慕更愿意相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毕竟他曾与韩太师联络,太师与柳才出身相似。
同出寒门,科举入室,一朝成名,或许因此,对柳才的评价相当高。
而这柳才,据说呈递拜帖上百次,太师偶然间瞧了一眼,被他清隽的字迹吸引,读了整篇文章,才不禁拍案叫绝,特意栽培。
在太师的提携之下,尽管柳才出身卑贱,读书上却仍然算得上畅通,加上刻苦勤奋,科举一试如愿高中,可谓人中龙凤。
仕途过于畅通,往往滋养人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才高八斗的傲气。殿试他所写的那篇讨论盐产的文章,不知让多少人恨之入骨,给自己树了多少敌人。
谢慕叹了口气。
纵才华横溢,也得到了圣上嘉许,而不巧的便是,韩太师恰巧是此次科举的审官之一。自柳才死后,好几个应试落榜的子弟纷纷揭发,说太师偏袒。
一时间民愿沸腾。
加上那柳才在前往京城时留宿烟花之地,又惹了这身风流债,更加让人觉得他作风不正,才华多有包庇之嫌。
谢慕看着面前五官周正,外面披着的一身华丽的锦缎衣服,而里面的却是粗布棉衣,想来也是村中人临时凑出来的。
他不敢去赌这人是善是恶,但是在决定放任柳黛青那一刻,便与他们站在了一处。
他掩卷沉思,思绪不停流动着。
现在谢氏火烧眉毛,那些捕风捉影的东西要是真的凭空捏造倒还好说,就怕父亲和某些人沾上了那么一丝关系,一切指证全部都对得上,那就麻烦了。
他赶紧急书一封,刚草草写完,狼毫上的墨迹还没有晾干,黑曜石斑闪烁在狼毫上的点点亮迹散发着浓厚的笔墨味,仿佛是面前走来的人带来的。
这时秦时从外面走过来,一声喝叫住了他。
“秦叔。”他预感有不好的事,看对方步履匆匆的样子。
果不其然,秦时张口便语出惊人:“这几天,这个案子,你先别管了。”谢慕不明所以,起身便要追问。
“你自己看。这是甘州刺史刚刚呈递给圣上的,说是你母亲当年在怀汶行医时,便有暗自串通你父亲假意欺压百姓、私自运盐谋利之嫌,整个谢氏与江湖几大门派相交过密,影响相当不好。”他顿了顿,又照着手中信件上的东西念了起来,之后又说,“况且此次柳才凭借那篇文章深得圣上之心,而你又恰好负责这事……”
“这?!”他一时无言。
也就是说,现在成了自己为报复柳才敢于揭露而蓄意谋杀,然后刺杀柳黛青?
“你别急,听我说。我也不信这些,我与你父亲多少年交情。但宫里的意思是让你避一下,若一切清白,自无须担忧。”秦时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他,是御史大夫的令。
“可有证据?这不是血口喷人吗?”谢慕浏览一遍,呼吸重了几分。
“你父亲那我还不清楚。首先,你探亲回来前夜,柳才摔死在醉花楼前,你如何自证是个问题。还有,昨晚,你去找了柳黛青?”他语气变冷几分,“醉花楼的花铃人亲自指证。你就是去,也至少不能光明正大,多少打个掩护,何况这么敏感的时候,怎么这点常识都没?!”
越说秦时越气,差点失态跳起来。
此刻屋子里面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