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时辰不早了。”满声轻声对奚恒说,“谢少卿还在台下。”
这句话一下子缓和了在场的气氛。
秦时小心翼翼走到前面,躬身递上了木盘乘着的几枚断剑和剑柄,
“这是今早发现的。”秦时自觉退下。
谢慕虽然被关禁闭,但还没有彻底沦为阶下囚,还算是官员的一部分。此时刺杀,还是在大理寺,简直太不把天子放眼里。
“可有什么异常?”奚恒调整好了情绪,亲自拿起那些剑柄,仔细观察着。
事发突然,估计还没能细查。
奚恒问谢慕:“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臣不敢言。怕多说一个字会有性命之忧。”谢慕不卑不亢,行了一礼。
“说,尽管说。只要你说的有理,朕必然不会失了偏颇。”奚恒沉声说道。
“昨天,臣在应敌之时就发现,这些人的武功不在高强,胜在人多。临时组织的可能性更大,不像是江湖人的手段。”谢慕说着,走向前,接那把剑柄,“寻常所铸之剑,最多不过是太原铁,而这件的颜色显然是蜀铁,所猜不错的话,应该是南方那里刚运过来的一批。”
负责管控这些蜀铁的人,正是房砚。
全场的焦点,又聚集在房砚身上。他此刻已是汗流浃背:“臣,臣也不清楚……”
“同僚一场,何必呢,房尚书?”谢慕又开口,“是与不是,空口无凭。只要有人能把兵部所运物资清查一遍,不言自明。”
奚恒盯着房砚的目光,多了丝狠意。
盐利与铁器,这两项是他下了死令的。
真是每一步,都刚好踩在他逆鳞上。奚明在旁边暗暗咋舌。
“你去,现在就查!”奚恒指着奚明命令道,语气已是十分不悦。奚明赶忙应声。
此时,翻看了半天卷书的王壬开口:“你们谢家,虽近年从商,好歹算是名门望族。元顺初载七月,运送六百石官盐到剑于道,这该如何解释?”
谢慕眼皮都没抬一下,安安静静。
身后有人一路小跑送过来一撂竹简。
谢慕接过来,翻开一字一句读着:“元顺初载七月丙申,受于敬途令,调用官盐六百石至剑于道,经户部调取天宝年间盐引存档,比对其父当年押运路线图,所谓‘私盐’实为替剑于道节度使转运的军需盐。”
说着,他把户部所储存的存档交上去。
御史中丞接过,确认无误之后,向奚恒点了点头。
谢慕继续开口:“还有,这里是母亲当年行医的署案录,里面有雨季赈灾时与盐商接触记录。我朝赈灾医者可持官府牒文平价购药材,其中包含朝廷特许的‘药盐’,一切都是合法出售,不存在所谓的出售私盐。”
“那这些百姓联名的文书你怎么解释?难道你还想说他们故意栽赃你?”杨节义在一旁冷不丁地质问。
“杨刺史口口声声说兼济天下,一切为了甘州百姓,实际上却背道而驰。在甘州私自改写盐运数量,身为官家人,资助盐商哄抬物价。你所谓的百姓,上面凡有名氏的全在这里了,一半都是你杨家亲戚,一半是大字不识的贫农。”谢慕指了指后面针对每一个联名百姓基本状况的标注,“所谓的怀汶独产此盐,不过是你私自涂改。一查就知道的东西,您也是真敢拿来胡说。”
说着他把剩下的那些竹简一并交了上去
王壬继续往下说:“你母亲出身于无妄,当年在怀汶之时,拉拢地方教派,与你父亲一同营私,可有此事?”
杨节义脸上的笑容快维持不下去了,就算盐产这事能够圆过去,他很确信,自己所得的那些零星的信纸,毫无篡改痕迹。
“这是谢氏宗祠历年的《义庄账薄》,公示资助少林救治黄河水患伤患、协助漕帮肃清江匪等记录。一切皆可在津河明察。”谢慕指了指身边一个穿着布衣的听客,说了句有请。
那人抬起头,年迈的脸上一片祥和平静:“见过圣上。鄙人乃是青松派掌门木青,此番前来,携川治二十年官府嘉奖令入京,证明剿灭巴蜀邪教时谢氏曾献五毒谱助破蛊阵,特地前来致谢圣上,致谢谢家。”
川治是上一任皇帝的年号。
“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致谢。”旁边有个小官嘀咕了一句。
谢慕听见了,轻轻一笑,这个时候来还能是干什么,当然是帮自己的。
“甚好,甚好。”奚恒对小教派的主动示好很受用,脸色和缓,给木青赐了座。
木青则呈上谢氏行医济世,深受百姓爱戴之实:“皆是圣人之功,谢家深受泽润,民心所向我辉煌奚朝。”
王壬心中放松了几分,继续问:“那津河的田税户税……”
“都在这里了”谢慕侧身让开,后面的官兵抬过来一摞摞的册子,“这是津河县与谢氏这些年来的收支明细,还有元顺年间的田亩册,尽管去查。”
一旁的杨节义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