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兵部擅自出手，就让他措手不及。这根本没和他商量过。

现在敢情人家是有备而来。怪不得一点也不慌，原来是等着他们往里跳。

他忽然想到醉花楼。

正巧，这时王壬开口：“这么说来，你的嫌疑倒是基本可以洗清了。那醉花楼这个案子，只能是另有其手吧。”

这话，就差直接点杨节义的名字了。

下面官员交头接耳。

文崇义纵然平时敢于直言，此刻一估计这形势，没开口说一句话。就他弹劾那些折子，不把他逮出来烈火引身该谢天谢地了。

这时，一旁沉默不言的御史大夫站出来，一身紫色官服，神采奕奕：“臣斗胆进言，昨日圣上召臣急入宫，醉花楼那份名单皆已过目。能够具备直接杀人、急于抛尸、胆大惯犯之要素，谢少卿并非嫌疑最重之人。”

“您这话武断了吧……”杨节义嘴一瓢，差点当面和他顶撞起来。

“哼！可不是谁都能漠视王法，有那么蠢的脑子！”御史大夫目光如炬，直刺杨节义，“来人，把花铃人带上来！”

谢慕心猛地一跳。

他抬眼望着御史大夫纵手一挥的气势，嘴唇动了动，鸦睫轻颤，终是移开了视线。

被束手带来的花铃人，身姿款款，每一步都走得标准而大方，丝毫不见狼狈。

“这是之前作为证人，花铃人提供的证词，还有对谢少卿的指证，关于去醉花楼的嫌疑。”王壬把供词摆在御史大夫面前。

奚恒注视着台下一幕荒唐的闹剧。

一旁几个官吏仔细审查比较着谢慕呈上来的东西，同时当着杨节义的面快马加鞭去取甘州历年来田亩税等收入情况。

杨节义竟哑口无言，呆愣在原地。

“这一切，可都属实？”王壬一拍惊堂木，直接问花铃人。

花陵人张口却没发出声音，短暂停隔几秒，抬起眼睛望着王壬，点了点头。

“好，那你说，你几次作证，首先是指认柳才的头部一击被砸伤致死，实则经过太医院检验，他嘴唇青白，内侧偏暗紫，分明是中了□□。台阶上的血迹看似是头部撞伤致死，经谢家调查，却在你们隔壁的客舍找到带血的麻布。”王壬比较着谢家呈上来的折子，切切实实念着。

谢慕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

杨节义不经意间撇了花铃人一眼，花铃人掩唇轻笑：“妾身当初乍一看那情景，确实一时容易误判，但柳状元之死，妾身及醉花楼概不知情。”

“姑娘，要不要看看，这是什么？”谢慕在一众人士的注视下，从一旁的官吏手中接过一枚青色扳指和玉簪。

正是从柳黛青手中取得的。

而那玉簪下面压着，是一摞密封整齐的书信，上面所盖之章，是柳才的。

“柳兰兰，就是柳黛青。和自己的青梅竹马相逢时，物是人非。她通晓他的心意，却不敢相认。她知晓他的志气，替他扛下了危险的责任。”谢慕把那些拆开，一封一封浏览过，“不过是因为柳才得到了你们杨家在甘州为非作歹的证据，欺男霸女，鱼肉乡间，侵占朝廷公款，转移治灾粮食。所以你们联合起来痛下杀手。而这玉扳指，应该是姑娘你的吧？”

最后这句话，问的是花铃人。

花铃人端庄的眼眸中出现了几分动摇，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眶中含着泪水。

“你，你一介伶人，动什么恻隐之心！”杨节义指着花铃人怒不可遏。

御史大夫忽然发问：“难道姑娘当真只是一介伶人吗？还是说，杨刺史想利用她，来达到谋逆反叛的目的？”

这一句话震惊了堂上所有人，连奚恒也坐不住了，瞬间站起来。

杨节义话音在颤抖：“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花铃人，这个川治年间祸害天下的巫医之女，没被清剿干净，被你给护了下来，成为你在京城的助手。”御史大夫底气十足，直接捧出来皇室的卷宗。

他身后跟着的官吏，每人都托着一个盒子。御史大夫继续问：“姑娘若不愿意说，那老夫替你说了。巫医死后，你被杨氏护了下来，因为出色的容貌和善用药毒，被扶到醉花楼，沦为权贵手中的玩物。好在你有脑子，用药毒牵制朝中权贵之后，得到了杨家信任，遂而一步步登上楼主之位。是吗？”

“这些盒子里，是你们醉花楼调制的各种药毒，以及，你母亲的骸骨。”

这话是对着花铃人说的。

她面色平静，脸上几乎不着妆容，却仍是倾国倾城如花一般绽放。

一滴眼泪滑落。她终于点了点头。

杨节义瘫坐在地，目光空洞，这一切都打得让他束手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