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慌忙去捞,却见一只手稳稳接住食盒,她慌忙出声:“多谢。”正伸手去接,对方却牢牢握住不松开,她有些错愕地抬眼,只见满满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看过来。
她惯常见满满是笑着的,纵使这笑并不总是到达眼底,但总归是温和的。但今日对上的这一双眼,疑惑却又冷漠,似乎来来回回审阅着她,叫她浑身泛出一股冷意来。
“小娘子……”她扯出一丝笑容来,总归心里装了事,开了头却不知如何往下说。
满满停了片刻,松开食盒,只道:“这船上,有你特意要见的人?”
梅梅连忙摇头:“并无,我……”
满满又道:“手里的东西拿稳了,做事仔细些。”
梅梅低下头,似乎有些不服气,并不答话。相处这些日子,梅梅一直寡言少语,对铺子中的其他人都是冷淡模样,满满只当她性子如此,好在做事仔细妥帖,性子也沉稳冷静,满满还颇为欣慰。
但方才她从回廊上来,只见梅梅怔怔站在原地,连她就在身旁也并未察觉,而那一晃神,梅梅眼里闪烁的泪水却是被满满看进了眼里。
满满在宫中当值这些年,身旁都是宫女,女儿家的各种情态也有数。宫中贵人多,如花似玉年纪的女子,心中生出了念想也是在所难免。不过结局,大多飞蛾扑火,令人唏嘘。
正是见了这么些活生生的例子,加之她是家中独女,她惯常不信这世上男子靠得住,尤其攀高枝更是虚妄一谈,底下的雀儿要想飞上去,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
“梅梅,我说句外人不该说的,这高枝并不是这么好攀的,万万珍重自己。”
梅梅皱了皱眉,立刻反驳:“不是这样的。”
“我认识他。”
她睁大了眼,一双平素不见情绪的秋水眸子里盈满了泪水,倔强地看向满满。
满满心里漏了一拍,顿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可是又不知到底如何,终归是自己平白揣摩了他人。
她低下眼,轻声道:“若是我误会了你,是我的不是。其中隐情,你若愿意,也可和我说道一二。”
梅梅咬了咬唇,看了满满片刻,决绝地把脸甩向一旁。
她夺过食盒,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朝着船头露台上的官人走过去。
临到了面前,她却突然顿住,似乎如同普通仪程一般,从食盒中取出点心,轻声走到官人身后,又慢慢道:
“官人,这是船上送来的小食,请您尝尝。”
常轩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有些无措地转过身来,又笑盈盈地接过:
“行了,辛苦你了,你可退下了。”
只见面前的小娘子垂下盘子,却依旧弯着腰,并不肯起来,常轩有些疑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一看,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遂问:
“我可曾在何处见过你?”
半晌,只见一张泪痕四布的脸抬起来,一双眼睛盯着常轩的鞋,重重地跪下:
“官人,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韦萧氏,唤作阿云的。登州阿云。”
常轩愣了愣,释然一笑:“原来是你,萧……云,快快起来,你过得如何?”
梅梅不愿起身,鼻子一酸,泪水流得更凶了:“官人,阿云对不起你,我都听说了,是我连累了你……”
这样一幅阵仗,吸引了不少人,二楼本就狭窄,若是离得近些,几乎都能听到对话的声音。
不少人议论纷纷,满满侧着耳朵听,最终只得出,原来梅梅就是阿云,一场牵连阿云和常轩的大案——
登州阿云案。
“她还敢找上来!道闲可是被她害惨了!”
“也是道闲自个固执糊涂,他性子良善,难免优柔寡断。”
“实在是这女人心思恶毒,残忍不堪,面上看着温良,人果真不可貌相。”
正巧这时,蔡衡和薛以安朝满满走了过来。
蔡衡皱眉远远看着二人,问满满:“袁小娘子,你可要当心啊,这阿云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原是在你铺子里当差的?”
满满被他说的一头雾水,疑惑问道:“什么阿云?她和那位官人有和相干?”
蔡衡有些讶异地看了满满一眼,低声道:“她意图谋杀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