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紧紧攥住蛇身,冰凉的触感让洪鹄渐渐找回了一丝底气,强压下心中不安,她艰难地下定决心,选择听从那声音指示而闭上了双眼。
恐慌消散只在一念之间。
逐渐冷静下来的她意识到这并非是自己的问题,便一手轻抚在蛇身上,通过感受蛇头的指向来行路。
野外多歧路,一路磕磕绊绊,直到手中鳞片变得粗糙冷硬,升青蜷在她碗间再度化作了一个手镯。
洪鹄缓缓睁眼,一手蹭掉额头冷汗,眼前溪水淙淙,风摇琼枝,一片和美景象,回过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越过石碑几丈远。
空中浓雾看似散去,她试探地回走几步,黑色的雾线便又把天染得灰蒙蒙了。
看来是不准她走回头路了。
管它是什么艰险秘境,都得闯破了就是!
一阵阴风狡猾地钻进袖摆,令她浑身潮潮地打了个冷颤,嘴里上膛发痒,用舌头一舔,便接连着又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子闷堵无比。
她擤了擤鼻涕,心中豪情褪散了大半,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累,不由生出力不从心之感。
区区一年,在她漫长的寿数中如微末细小,可日子却是越过越长了。身体上的孱弱竟会给心境以巨变。
这么想着,洪鹄心中又是恼了起来,然而满腔情绪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为了这点小事愤恨的也好,情绪变幻莫测也好,这都不该是她,却也都是她。
若是再执着于此,再多的不甘也只是会将她推离自己的道路越来越远。
重新整拾了心情,洪鹄顺着河流继续向前深入谷中,离奇的是,这一路上她再没有产生幻觉。
穿过谷中的风仍不时回响,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想必白日,夜里的空气更加湿冷,幸而她是单火灵根,以狐火加持,倒也不至于生不起火来。
火光闪烁,木头燃烧的噼啪声催人入眠。
洪鹄卧在一旁,缓缓阖上了眼皮。
夜里的阴风净往人骨头缝里钻,她衣衫单薄,睡梦中辗转,难得安眠,只觉着周身一暗,便又惊又惧地醒来。
篝火已然熄灭许久,洪鹄觉着浑身酸痛难忍,一抹脸颊,冰凉的泪水糊了一脸,再想来,却不记得梦见什么了。
她抬起手,却见腕间空空如也,原是白天一只妖兽也没碰到,临睡前升青出去觅食了。
这么想着,腹中应和似的传来声响,她从空间指环中取出一块干巴巴的糙面馒头,便走便啃起来。
临行前,她在指环里面装了许多法器符箓,干粮倒是能简则简,不至于饿死人,却也都是些食之无味的东西。
几根树枝捆在一起,以狐火点燃一个简易的火把便完成了,洪鹄一边寻找升青的踪迹,一边想找些松香以维持火把燃烧。
不知不觉深入林间,周围静谧无声,即便是叶落那般微小的声音也被放大至清晰可闻。
刚填饱的肚子拧着劲地翻搅起来,眼泪不受控地从颊边滑落。
洪鹄神情一滞,喉咙随着泪水涌出而变得干哑。
终于是觉出不对,她三步并作两步往回赶,好在林子小,其中也没有什么精怪阻拦,只是腹中剧痛,让她一只脚轻,没踩稳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河水清澈,月光透过轻纱般的薄雾将天上银盘印在水面,也让她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洪鹄不慌不忙地拆开一包干粮,眼神变得无比清明。
她一边嚼着干粮,一边与水中的自己对视——若是那两个黑黢黢的窟窿可以称得上眼睛的话。
只见“她”轻启薄唇,露出一排泛着森寒冷光的尖牙。
泪水滴在水面荡起涟漪,配上洪鹄面无表情的咀嚼动作,整个场景十足诡异。
僵持许久,水里的东西终于忍耐不住,纵身跃起激起大片水花。
洪鹄紧盯那个和自己有七八分像的鬼魂,尽管知道池子里的水不能轻易喝,还是没忍住舔了舔沾上水珠的唇角。
爆裂的火光撕裂夜幕,水汽蒸腾,那无名精怪霎时间形消影散,也不亏这一招耗时那么久。
手腕轻转,骨节嘎吱作响,刚刚与那精怪对上时,她灵机一动,想着既然短时间的爆发损伤身体,不如将灵气缓和置出,将其凝聚于掌心再一瞬爆发。
如此一来,除了手臂有些酸外,没有任何不适。
发觉成功,洪鹄内心自然是欣喜的。
很快她又笑不出来。轰地一声,一柱黑色阴影从地下窜出,冲击之力将她贯穿。
好凉啊。
洪鹄感觉血气从体内飘出,腥风乱舞,在思维归于混沌前,她看到一道道寓意不详的血色光芒在阴影中流转,在朦胧中勾勒出自己的影子。
讽刺而尖锐的笑声混着凄厉的哭号环绕耳边。
一道细弱的白色光线幻觉般凭空出现,如蛇游走穿过草地,没入她腕间,相较于洪鹄正在经历的痛苦,那光线带来的,如同被蚊子叮咬一般的刺痛便显得非常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