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禁林,外面是不见日月的阴沉,交错的树冠犹如密集的网,把里面的人困在蓝天之外。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现在大概是黄昏,林间还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但仍是越来越暗了。
宋漱玉和“慕槐阴”早早点燃了火堆,后者以隐私为由,在两人之间用树枝搭出了一个简易的架子,将外袍脱了挂在上面以作遮掩。
常年不见阳光的地方阴冷非常,宋漱玉打了个喷嚏,又抱紧了怀里的小狐狸,厚实的皮毛让它就像是一个不断散发热源的小火炉。
慕大哥不冷吗?
她心里疑惑,犹豫再三没有问出口。
毕竟慕大哥想要隐私,她若是追问下去,难免会冒犯到他的隐私。
她又冷又困,不自觉地离火堆靠近些,想着想着,竟就睡着了。
洪鹄是被烫醒的,她本在顺着原路寻找宋漱玉两人留下的行迹,忽然间感到身形不稳,便知这是自己的身体即将苏醒的征兆。
再次醒来时,身上的酸痛在她意料之中,但尾巴处的尖锐疼痛竟愈演愈烈。
她翻身蹬腿费劲力气才从宋漱玉令人窒息的怀抱中钻出个头来,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尾巴竟然烧着了!
尾巴努力甩了甩,火苗竟反而越烧越旺,在胳膊的紧紧压制下,洪鹄其实有点操控不到尾巴,就仿佛它根本不属于自己身体的部分似的。
无奈之下,她只得更加奋力地挣扎。
宋漱玉醒时只觉得上半身很暖和,腿却冻得几乎没有直觉了。
她睁开眼,看到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正在自己的怀里拱来拱去,吓得她差点尖叫,一个激灵就把那东西扔了出去。
刚受完利剑穿心没多久,洪鹄的身体还虚弱得很,她在空中拼命地蹬着腿,想要旋正身子让四腿着地,不巧的是正对面的是衣架,挂着的衣服一下就把她兜住了。
在天上飞到一半,洪鹄只觉得有块布扑面而来,一边缠拧着勾住她腿,一边似是丝带的东西裹住她的脑袋和嘴。
在她奋力的挣扎下,布料发出“刺啦——”一声哀嚎,终结了它的一生使命。
挣脱出来的洪鹄惊魂未定,连忙用尾巴和爪子扑打腾升的火苗,累得气喘吁吁。
衣架倒了,但后面却没有人。
远处一片苍茫,火焰照着树影,于静谧中共舞着。
宋漱玉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地方,脑子里登时一片空白。
他的行李不见了,地上刻了几个字——不必等我。
她认出他的字迹。
看来他有意离开,甚至还为了防止她跟着故意不辞而别。
直到黑色的狐狸用脚底的肉垫伸出来碰了碰她的腿,宋漱玉才后知后觉地道歉,被委屈朦胧了的眼睛里仍是一片迷惘:
“啊…对不起… …”
“慕槐阴”的离去在洪鹄意料之中,但这趟旅程仍有意义,不管他是怎么了,在猜忌落实前,她们还是要找到龙草才行。
晨露挂在皮毛上,湿露露的,她甩了甩毛发,直起身来。
宋漱玉拿来一碗热腾腾的煮鸡肉,这是她最珍贵的干粮,保存得很好。
洪鹄埋头吃起来,鸡肉说不上十分鲜美,只是加了少许盐来调味的煮鸡肉而已,但对于一路上都吃冷食人而言,也是难得的美味了。
鸡肉鸡汤一下肚,身上立马就暖了起来,洪鹄能感觉到她的心脉恢复了很多,说起来这也有慕槐阴的功劳。
现在那人不知去往了何处,但她还能感受到他的灵气与她的灵气在体内共生,应该没出什么大事。
昨天的那些发现让她对现在的“慕槐阴“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觉得他不是原来认识的人,一方面觉得他行为举止和过去亦有相似。
一方面觉得他有所隐瞒,并不可靠,一方面想到他杀了那些很可疑的树人,若是那些树人的来历真的如她所猜,或许他的所作所为也有苦衷。
如此一来,洪鹄打算按最初的计划行事,前往地穴,寻找龙草,毕竟这么大的秘境,若要寻一人如大海捞针,既然“慕槐阴”是自行离去,必定有所计划,不必过于担心。
可宋漱玉就不这么想了,可怜的小姑娘从昨晚开始就有些郁郁寡欢,似是不明白“慕槐阴”为什么会不辞而别。
她想隐藏自己的在意,可越是隐藏就越是暴露自己的心思。
“洪姐姐,慕大哥怎么会扔下你不管呢?你们之间可是有契约的啊,我每次要独自离开,都会告诉丢丢一声。”
丢丢是宋漱玉的契约兽,一只荆尾豹猫,至今不过三十多岁,这两年是它修炼人形的关键时期,故而宋漱玉近期的出行都没有带上它。
洪鹄听了,知道她是拐着弯地述说自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