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沈时臻剧烈咳嗽着,唇边溢出几缕鲜红。
那张素来清疏卓绝的面容此刻被一抹病态的苍白所笼罩,连唇色都淡得几乎透明。
即便是重伤初醒之时,槿莺都未曾见他如此狼狈,不禁心急如焚,连忙扶着沈时臻在床边坐下。
纤细的手指在摆满瓶瓶罐罐和布卷的架子上迅速翻找。很快,干净的布条和捣好的灵药糊被她小心地捧在掌心。
“仙长,这些是我上次采的灵草,已经捣成糊状……”
沈时臻抬手想要接过,却被槿莺轻轻按住了手腕。
“仙长,您伤得重,自己包扎不便。”她声音轻柔却坚定,“我懂些医术,救下仙长的那日也是我为您处理的伤口……您尽可放心。”
沈时臻眉头微蹙,略有迟疑。
他素来独来独往,不喜与人亲近,此刻凡人少女这般靠近,令他的身躯下意识地微微紧绷,一种莫名的局促和不适感在心底悄然蔓延,让他颇感不自在。
但视线触及少女澄澈的眼眸中纯粹的关切,以及那双小心翼翼、多番主动伸出的手,每一个细微动作里都满满当当蕴含着对他伤势的谨慎和深深的担忧。
他也不好再强行坚持。
槿莺见沈时臻默许,敛神静心,开始为他解衣。
随着染血的衣衫小心翼翼地缓缓褪下,沈时臻精壮的腰腹显露出来。
肌理分明的腹肌展露在眼前,线条硬朗而流畅。可与此同时,腹部之上一块散发着腐臭气息、皮肉溃烂的伤口也赫然映入眼帘。
那伤口皮肉翻卷处泛着诡异的紫黑,脓血混合着散发出腐臭的气息,十分的触目惊心。
她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沈时臻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停顿,他心下了然,这般可怖的伤口定是令她骇然而惊。
他本能地再次抬手欲语,却听到少女轻声问道:“仙长这是去了何处?怎会伤得这样重……可是又遭逢先前偷袭您的人?”
那轻柔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却依旧努力保持着镇定,手上的动作却明显比方才更加的轻柔,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伤处,仿佛生怕自己稍有不慎便会加重他的伤势。
这三百年来,沈时臻始终铭记着师尊的教诲——“剑道即天道”。
他深知自己肩负着守护苍生的天命,每一分剑术的精进都关系着天下安危。为此,他日复一日地沉浸在剑道的极致追求中,容不得半点差池。
每当剑锋偏斜毫厘,他便自囚于寒潭洞窟,不眠不休挥剑千遍。
他刻意与人保持距离,对儿女情长更是避之不及,只因师尊曾言:“大道无情,方能证道。”
为了师尊口中的无情道,他独行至今。
多少次筋骨尽碎,多少回命悬一线,皆化作剑痕深处的斑驳。同门哀嚎的伤痛,于他不过拂面尘埃;世人畏惧的生死,在他只是证道的阶梯。
那些因些许小伤小痛就叫苦不迭之人,在他眼中皆是心性浮躁、矫揉造作的体现。
连肉身之苦都承受不得,如何担得起修仙问道的重任?
然而现在,这份陌生的关切,却如星辰般,坠入了他沉寂的世界。
带着令他陌生且不知所措的温度……
他竟被一个凡人少女如此诚挚地关心和毫不掩饰地担忧着。
那担忧太过真切,真切到让他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猜忌如此不堪。
但若将实情说出,只会给凡人带来无谓的恐慌。
“遇上些麻烦。”他偏头咳出一丝血腥气,“不便细说。”
五日前的发现此刻浮现在脑海——他终于调查到灵脉被刻意引至此地的原因。
那条被邪术扭曲的灵脉尽头,竟有一道暗紫色的空间裂隙如同毒蛇般盘踞。
魔渊,是上古时期众仙以性命为代价封印的邪祟之地。
而此刻,这道不明原因出现的裂隙中,不断渗出幽冥的气息,似虫噬锦帛,正缓缓蚕食着灵脉根基。
最可怕的是那道天衣无缝的幻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