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圣诞节后,似乎会进入一种微妙的过渡期。
我和Z小姐都要回曼城了,但是我跟她不是同一班飞机,更不在同一个城区。
我有时候想,要是那时来M国上高中跳一级就好了,这样刚好可以抓住Z小姐的手。19岁此时正应上大一,而不是在读高四,我第一次感觉高中的四年好像有点长了。
可惜我既不能倒退时间,也不可以快进时间,那不由得很遗憾了。
但所幸我们在同一个地方,没有时差上的困扰。
那天我进城去找Z小姐,倒了两班的地铁,Z小姐的大学在城市的很里端。
那天下雪了,所以交通格外差,我只能说曼城的交通每天都很差。
Z小姐在地铁口等了我很久,临走之前我说对不起,如果要是我能跟她在同一所学校或者同一个城区就好了。
或许这样见面的路程可以从两个钟头缩短成两分钟。
“那不是你能决定的。” Z小姐喝咖啡的动作顿了顿,吸管咬嘴被口红咬的很亮眼。“难道不是互相的吗?”
她问得好,这确实是互相的,我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
我们在曼城走着,聊着互相的父辈。
我的父亲小时候开过一次我的家长会,在我六岁那年。那是他唯一一次亲自出席我的家长会。后面都是由父亲的秘书代劳了。
我的父亲生的可以说是标致,也很挺拨。他坐在那里,笔挺的西装,手腕上的表亮得晃眼,小学的课桌也是委屈他的腿了。
他像是一座孤岛,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老师讲着话,我的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他身上。他的表情很平静,但双手始终交叉放在桌上。
家长会结束后,他没有多逗留,把我交给了秘书,便匆匆离开。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第一次冒出这个问题——人为什么总是走得那么快?
六岁那年的家长会,是鲜少以“父亲”的身份,走进我童年的生活片段里。但那个瞬间,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告别。
他来过,但并没有真正停留下来。他的存在像一道幻影,模糊却不可忽视,短暂又不留痕迹。
Z小姐听完我的讲述后,皱着眉头说:“他就只来过一次?”我耸耸肩:“他来过就不错了。”
她摇摇头,又亲亲我说:“他错过了好几次。”
我没有回答她,在她看来我们错过了几次。其实不然,六岁那年,他出现了在家长会的教室里,但在更多的时间里,像家长会结束后,他却选择离开我的世界,走在我前面,留下我独自面对成长中的许多问题,就那么一个人走着。
我从前一直很惧怕前路,那条只能自己一个人走的前路。
他不是错过,他是偶尔驻足,他就像一匹永不停歇的奔马,永远追逐他想要的。
中途,周汀她忽然拉起了我的手,估计是有些安抚的含义。她握我手指时很用力,这大概是她习惯性的动作,并没有太多含义。她说她的父母会一人牵住她的一只手,把她高高抛起玩耍。
我的手有些生汗,我说父亲也曾握过我的手。
幼时对他的了解,除了那只用力的手,更多是从母亲的言谈中拼凑出来的碎片。我与父亲之间的故事,就是断断续续的片段,散落在记忆的深处。那些断裂的片段,或许就是我对他的全部。
我说那次我大概八岁左右,我跟班里男生打了一架,我下了狠手,给他脑袋开了口。他跟别人骂我没爹妈生养,反倒是他哭得哭爹喊娘,跟奔丧似的。
老师叫了双方的家长,他是匆匆赶来的,对面家长还没到,他脸上像往常一样从容,但他的手一把包住了我的手。
很用力,他没有跟我说话,直到事情解决,拉着我快步走出了学校,直到找到停在远处的车子。
他步子迈得大,手一路上都没有松开,力道也没有减轻,我下也意识地加重了回握,像是抗争,又像是某种较量。
我一路上没跟他说话,我看见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低声说:“下次有点出息,惹你第一次就下手,不要怕事。”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他可能爱我。
Z小姐听完后,仰头看了看终于停雪的天气,说:“所以大胆一点吧,不要害怕,你只要跟我一起向前走,小海鸥。”
“我尽力,周汀。”停雪后阳光很大,我先努力追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