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黎明和明天借点时间,划出个极夜。
虽然见面的机会不是那么多,但消息还是少不了的。
我们互发讯息有一种奇怪的平衡,她发的少一点我就发的多一点,我发的少一点她就发的多一点。像跷跷板一样,不会有永远的平衡,但是却有一刻的平衡。
我问她是不是最近好忙好忙啊,她说是啊,然后她就给我发了好多好多条消息。
我很难形容,我的朋友小S问Z小姐后来多发是为了哄哄我么。
我说不是,她总是喜欢挑在我最忙的时候给我发消息。因为我发的信息少了,而在那时周汀会需要我多一点,于是跷跷板就倾斜了。
我们之间像是有既定的法码,我取的多一点她就少一点,相反也是的。
我知道这些事情不能用法码这样的死物去形容,但它就是的,如抽丝,一点又一点。这法码,在感情的天平上,精确的不得了。
我觉的我们就像马德堡半球一左一右的领头马一样,她往过去多拉一点,我就要拉回来,相互制衡着,直至球分开。她总是要走在我前面,我对此觉得有些疲倦,我的浅眠更重了。
我不知道周汀怎么想,她总走在我前面,我没法儿看着她的眼睛。
不过也可能只是我想的太多了。
可是好像有点不一样,具体有哪里不对,我自己也说不上来,但我那时想,要是那是我能决定的就好了。我想要手里握着很多很多东西,这样我就有决定很多很多东西的权利。
小时候我期盼着长大,就是因为长大可以让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情。
但其实长到了认为自己长大的那个年纪,还是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不能自己决定。然后会再期盼再长大一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墨比乌斯环,直至垂暮,再思念年少的好。人都是这样。
Z小姐常说我不像个二代,但事实上我就是个商人的孩子,我总希望我能多争取点什么,再多争取一点也好。我对我想争取的常常不惜付出我身上有的一切,比如那我用时间换来的千字十二稿费。
抓在自己手上的才是自己的,我不得不承认我很像我的父亲,那个我对此有敬有畏之情的人。
但也仅限于此了,我不觉得我对他有太多爱,但这个人烙印在了我的脑海里,也成了我许多行为的逻辑根源。
就像一匹小马,刚出生就被打上了他血统来源的烙印。
Z小姐聊她的父亲,那个爱拉小提琴的教授。语气里总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轻松,就像讲述一场再自然不过的春日细雨。
我说我与我的父亲,更像是前浪和后浪,他在背后推着我走,但从未正面看过我,像我和Z小姐一样,我很少能看见他的眼睛。他试图和我聊我的文章,他说:“我到看了表彰你的信息,还算是有点出息。”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无力沟通,他或许也会好奇,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养出一个那么感性的孩子。
他是一个很成功的商人,我无可否认。
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抓在自己手上的,才是自己的。”小时候,我一度认为这是他的信仰,后来发现,这其实是他的生存哲学。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活得很成功。
我小时候讨厌他对我的期待。
他从不明确说出来,但我能感觉到。
他希望我能和他一样,或者说,成为他的某种延续。他会评论我的每一个选择,告诉我哪里还可以更好,哪里不够理性。他甚至对我的兴趣爱好投以一种似懂非懂的目光。
送我出国那一晚,他问我未来想做什么。我说干些自己多少有兴趣的事情吧,有点意义。
“我知道你拍的不错,画的不错,但现在这样就好了,这只是爱好。你不要指望这个吃饭,家里的事情还有很多,找一些实干的东西。”
我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想靠自己活得好一点。”
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他笑问:“余翎,你觉得你现在靠的是谁?”他从来不掩盖对我的讥讽。
我没有回答,但那天的气氛显然降到了冰点。
第二天,他送我到机场说:“余翎你自己要记住,无论靠谁,你都得有自己能真正靠的住的一片天地。抓在自己手上的,才是自己的。”
末了,我第一次见这个男人示弱道:“老幺,你不小了,我也不年轻了,以后要靠你自己了。”
我没回答他,我只是转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