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蛋出生后,生活的节奏表面上进入了“幸福”的正轨。清晨的啼哭、深夜的喂奶、不断循环的洗涤与哄睡,构成了这个家的主旋律。而我,也默默承担起白天与黑夜的全部事务,照料孩子、维系家庭,几乎没有时间喘息。但我从未抱怨,因为我知道他在外打拼,我愿意多扛一些。
只是,渐渐地,我感觉他不一样了。
他开始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从前那个喜欢在街头淘电影光盘、经常和我一起讨论剧情的男人,如今连电视都懒得打开。以前我们常常说,在中国还能用英文一起看原版电影,是件很“酷”的事,是我们生活里与众不同的浪漫——而现在,那些电影静静地堆在角落,像是被封存的回忆。
书架上的书落满了灰,他不再翻动;我和金蛋的日常,他也不再关心;晚上夫妻间的亲昵,越来越稀薄。那个曾经热情似火、眼神里永远充满宠溺的桑岩,仿佛已经从我眼前彻底退场。
饭后,他常常一个人坐在客厅,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阳台的灯亮着,他的身影却像被抽空了,只剩下一个沉默的壳。
我努力靠近他,做他爱吃的饭,买他爱穿的衬衫,特意挑颜色鲜亮的领带,希望用这些温柔的仪式,唤回他一点点生活的热情。他每次都笑着说:“挺好。”但那笑容是空的,眼底没有一点波澜。他低头继续沉默,仿佛我所有的用心良苦,只是一种提醒——提醒他自己,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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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夜里,我起夜经过书房,发现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
我轻轻推门进去,看到他趴在书桌上,头埋在臂弯里,整个人像一团被压垮的影子。
我走近几步,刚想轻声叫他,他却猛地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神情茫然又空洞,仿佛从一个遥远的地方被拉回现实。
“你……还没睡?”我压低声音问。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没事,别担心。”
但那句“别担心”,听起来却像一种提前的告别——像是他自己也知道,有些事,已经回不去了。
我蹲下身,望着他疲惫的脸,声音也变得小心翼翼:“这不是担不担心的问题,我觉得你最近的状态真的不太对……你该去看看医生。”
他低下头,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几秒,他的声音从喉咙深处传来,沙哑而倔强:“我这不是病,医生也治不了我的问题。”
我心里一紧,却不知该怎么反驳,只能继续劝:“可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这样对身体真的不好。”
他沉默了一会儿,目光移向窗外,仿佛在跟谁对话,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也许我该试试打坐,晚上睡觉前安静一会儿,或许会睡得好点。”
我怔了一下。
那一刻我真的感到无比陌生——我每天都累到筋疲力尽,躺下就能睡着,而他却说,必须打坐才能入睡。
我们仿佛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隔着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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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岩是个“研究型”的销售员。
他从不靠人情世故,也不擅长所谓“情绪感染力”的推销。他始终相信:真正好的课程,不靠话术取胜,而是靠内容本身打动人心。
为了找到一种能真正帮助中国学员突破“哑巴英语”的方法,他投入了大量时间研究语言教学理论,尤其专注在“语言输入法”上——也就是怎样通过有效的语言输入(而不仅仅是死记硬背),让学员在实际对话中自然开口、真正“用”出英语。
这种执着的探索,曾经帮他打开了新市场。他带领团队签下多个企业客户,业绩连年攀升,一度成了公司里的明星销售。
可成就的背后,是越来越高的销售目标、越来越短的考核周期、以及一种无形的自我消耗。
就在某个阶段,他突然变得异常兴奋。
他一边吃饭一边戴着耳机听广播,连洗澡时都在播放外语录音。我问他在忙什么,他抬头看我一眼,语速飞快,眼神发亮地指着电脑屏幕:
“二语习得——成年人能不能在三个月内掌握一门语言。我准备试试法语,用自己做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