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语习得”是语言学的一个核心研究领域,全称是“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主要探讨人们在学会母语之后,如何再去掌握一门全新语言。这个过程受很多因素影响,包括大脑的可塑性、学习方式、情境输入量、情绪状态等等。尤其对于成年人来说,因为大脑已经定型,学语言会遇到很多天然屏障,比如语音模仿难、语法吸收慢、口语表达焦虑等。
而桑岩所研究的,是能否打破这些屏障,用“高效沉浸式”的方式来重建大脑的语言吸收能力。
他开始每天给自己安排“全时段语言输入”:早晨听法语广播、午休读法语绘本、晚上看原版法语纪录片,甚至在睡觉前播放法语录音,试图借助“睡眠学习”——即在半意识状态下,让潜意识也持续接收外语刺激。
他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不同时间段的听力强度、关键词汇、发音规律和自我感受,就像一个科学家记录实验数据一样。
“我要探索出一种新的教学方法,这样客户才会信我。”他说这话时,声音低沉却急切,手指还在笔记本边缘微微颤抖。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他不是在研究语言,他是在拼命自救。
他试图用“成果”来证明自己的价值,用“突破”来延缓被淘汰的命运。他将自己塞进一个压缩时间、压缩情绪的学习系统,仿佛只要自己不倒,什么都还能继续运转下去。
可我知道,那不是热情,是挣扎。
他越来越像一个被卷进风暴核心的人,孤注一掷地想抓住某种“表现”,以此证明他仍然“值得被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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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计划休完产假回公司时,我又怀孕了。
我们没有犹豫。我们都想要这个孩子。可金蛋是剖腹产,医生说必须间隔至少一年才能再次怀孕,否则风险极高。我跑了几家医院,得到的答复都一样。
最终,我只能选择终止妊娠。
又一次走进手术室,紧接着是病假和恢复期。我的岗位被替代,公司无法等我。我就这样从一名外派高管,变成了留守家中的全职母亲。
好在我此前有预感,产前努力存下一笔钱,勉强够我们家维持两年的支出。我告诉自己:“至少我还能照顾孩子,守住这个家。”
可我知道,他的变化,已经不是我可以用“照顾”来抵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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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桑岩会因为公司签下一个大单,难得地露出一点笑意。那时的他,会稍微打开一点心门,聊起工作,语气也带上一点久违的轻松。
有一次,他提起了他的助手,一个在公司被大家称作“大拿”的女孩。
“她挺聪明的,学得快,关键是思路跟我特别合拍。”他说这句话时,眼里有一瞬间的光。
我没多想,毕竟他补了一句:“她人长得一般,农村出来的,挺能吃苦。嫁人早,孩子才三岁。”那语气,就像是一种无意识的防备,仿佛他知道我会敏感,先替自己撇清。
我一直知道,桑岩在公司风评极好。业绩优秀,性格温和,加上英俊的外表和良好的教养,他在不少女员工眼里,几乎是“梦中情人”级别的存在。
可我从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我们的感情基础扎实,我也不缺能力与外貌。我一直相信,在风雨之后,我们依然会紧紧相守。
但我没想到,婚姻最危险的时刻,不是吵架,也不是冷战。
而是他,有了一个“更合拍”的人。
不是激情消退,也不是矛盾激化,而是那道无声的裂缝,在日复一日的平静里,慢慢扩大。
他没有和我争吵,也没有故意疏远,甚至还像往常一样回家,吃着我做的饭,偶尔也会抱金蛋哄一哄。
但我感觉得到,他的灵魂,正在悄悄离席。
不是突然,也不是剧烈,而是那种从熟悉中一点一点消失的气息。像一双鞋,还摆在门口,但人,已经不再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