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打开水龙头，要把脸上的泡沫清洗掉的时候，慕言却松开了手。

宁霂微微踉跄了一下，手肘顶在洗手台上才没整个人摔下去。

而转过身的时候，才发现慕言拿着浴巾等着给他擦脸。既然有人在等着了，他也就不主动了，宁霂直接把自己的脸伸了过去。

慕言也是拿浴巾揉了上去，虽然动作没有多暴力，但也绝对称不上温柔。

“脸要烂掉了。”宁霂说。“就算你不是看上我这张脸，也别对它这么不好啊。”

慕言笑了一声，手上收了点力气。

“邢哥说要去程氏集团签个合同，让我们跟着一起去。”宁霂的声音从浴巾底下传了出来。

“几点去？”慕言问。

“你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洗漱。”宁霂说着就想接过浴巾自己擦头发，可慕言拽着不放手。

“我自己擦，没多少时间了，你自己洗漱吧。”宁霂又抓了抓浴巾，还是没成功。

“怎么了？”宁霂微微抬头，抬着眼睛问。

“没什么。”慕言淡淡地说，“就是想给你擦头发。”

“行吧。”宁霂没再说什么。

慕言帮他把头发擦到半干后，又拿起了吹风机。

“你不洗漱吗？”宁霂问。

“给你吹完了洗。”慕言打开了吹风机。

宁霂有些担心地看向镜子里在他身后的人，可慕言并没有什么异常，始终是神色如常地给他吹头发。

“我没事，别看了。”慕言把吹风机关了说，“你出去吧，我洗个澡。”

说完他把衣服一脱，进了淋浴间。

外面宁霂也没出去，靠在门边看着洗澡的人。没两分钟，玻璃拉门被盖上了一层薄雾，里面的人影变得有些模糊。

宁霂侧过身把换气扇打开了。

慕言知道宁霂没走，但动作也没着急，有条不紊地洗头洗身体。

他那边快洗完了，宁霂才转身出去。

回来的时候水已经关上了。

宁霂走过去把拉门打开了，浴巾盖在慕言的头上。于是乎，两人和之前对换了角色，把动作又做了一遍。

宁霂关上吹风机后，慕言从镜子里看着宁霂笑了，“我们是不是有点浪费时间。”

“时间多，随便浪费。”宁霂抱住了他。

“嗯。”慕言应了一声。

因为他俩快早上才睡得，这时候起床已经快中午了。程志帮他们约的下午一点和程父见面，基本上只有时间吃个饭，就要赶过去了。

这是正儿八经和大老板见面，他们不敢迟到，到程氏集团的时候才12点半。

接待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两人到了很顺利地被带上了24楼。

“程总现在还在开会，麻烦你们在会议室等会儿。”秘书在电梯口接上了他们。

“好的，我们不急。”慕言脸上挂着刚刚好的笑容。

然而他们却不是第一个到的。

会议室里，程志和沈天南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宁霂挑了挑眉，“程少，南少，您二位怎么在这？”

秘书在他们身后把门关上了。

“我牵的线，我当然要来。”程志本来已经趴在会议室桌子上了，看到他们来了，立刻笑眯眯地坐起了身。

“程少面子真大。”宁霂说。

“我爸本来就想让我跟着伊人岛的案子，我现在给他拉来了综艺合作方，他不知道有多高兴，觉得我终于靠谱了。”程志有些嘚瑟地说。

“我们程少还是非常靠谱的，一看以后就是有大作为的少东家。”慕言的话也不算是拍马屁，程志学习上是真不怎么样，但有经商头脑，又有家世背景，以后能在商场上有作为是想当然的事。

程志自己也明白，笑着应下了这句话。

寒暄完了，后面的聊天就随意很多，两位大少爷也没什么升学压力，一般和高中生聊得话题都不太适用。程志是个比沈天南还适合做传媒世家的人，简单来说就是既八卦又人脉广，所以话题始终围绕着一些风花雪月的事。不仅是洛冰高中，就连柳大和各大行业间的事，他都知道不少。

“我听说食集团的少东家，要和个什么国外回来的，很牛逼的厨师开个新餐厅，主打一个普通人吃不起。等开了一起去尝尝？”程志撑着下巴说。

“那要看程少请不请客了，我们就是吃不起的普通人。”慕言说。

“那肯定，跟着程少，吃遍天下。”程志也不客气。

聊了没多久，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是邢云到了。

看着显然已经到了有一会儿的几个年轻人，邢云问：“我这是迟到了？”

几个人纷纷站起身，程志随意挥了挥手，“没有，还没到时间呢。我们闲的，就早点来聊天了。”

“程少说笑了。”邢云笑了笑。

“您叫我小志就行，程少都是他们瞎叫的，您可别臊我了。”程志让邢云坐到了第二个位子上。

邢云笑了笑没说什么。

因为他的到来，会议室里的气氛正经了不少，程志也没再继续懒懒散散地趴在桌子上。

宁霂看着他，这才觉得他有点大集团继承人的样子。

昨天会给程志打电话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们本来也说不上有多熟，吃过几顿饭的交情而已。而且让人家帮的这个忙，又算是个大事，能不能成还真不好说。

在池上的时候，程志更多表现出来的是玩世不恭的富二代。现在看他正正经经地坐在公司的会议室里，穿着便服西装和明显整理过的发型，还真有点年轻接班人的范儿。

所以说气质这种东西，真不是随随便便能模仿出来的，程志现在可比网剧里那些霸道总裁要像霸道总裁多了。

邢云来了没几分钟后，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这次就是最重要的大人物了。

会议室里的人再次全体起立。

程志直接迎了上去，“程总，感谢您今天愿意见他们。”

程氏集团总裁，程束薪，来自有头有脸的书香世家，但用他自己的话说，那些都是“咬文嚼字”和“矫揉造作”。后来又因为高考失利，最终没上成大学，直接下海经商了。但骨子里还是能看出他是被充满文化底蕴的家庭养大的，至少面上看不出是个充满铜臭味的商人。

程束薪瞥了儿子一眼，然后视线落在了邢云身上，“形总监是吧。”

邢云连忙走了过去，对程束薪伸出手。“程总您好，非常感谢您愿意和我们见面。”

程束薪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小志也没和我说太详细，只说你们想在伊人岛上拍个节目，问问我们这边的意见。”

对于程束薪这种过于单刀直入地进入主题，邢云有一瞬间的惊讶，但立刻收拾好了心情。两人分别在主座和次座坐下后，他扯着职业化的笑容说：“是的，我们想在伊人岛上，确切地说是在慕言家，”他示意坐在一旁的慕言，“拍一期节目。”

程束薪点了点头，“主要想拍什么镜头？”

邢云昨晚和程志见面后和工作人员紧急召开了会议，讨论在伊人岛拍摄的可能性，以及他们需要追加什么资金投入。最后他们决定以慕言家，以及他家前面的沙滩，并不一定要拍到程氏集团投资的民宿风景区。

虽然他们这节目的名字里有个“旅”字，但并不是旅行类节目，介绍各地风景也不是节目的本意，甚至不是任何意思。风景是让他们谈论主题的道具之一，但若果没办法，只能在录影棚里，也不是不行。

“我们主要是拍慕言家，和他家前面的小海滩。可以的话，可以拍个小岛的航拍。”邢云说。

“民宿区那边你们打算拍吗？”程束薪又问。

“……如果不方便，可以不拍。”邢云犹豫了一下说。

程束薪没立刻开口，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谁都摸不准程束薪是什么意思。

除了程志，“程总，你看，你本来也没打算给岛上做多少宣传，就是为了自己人玩的对吧？但现在确实搞得不错，我也带过几个小老板去玩过，都说环境不错。”

程束薪侧过头看向坐在他另一边的程志。

“但只是请客，集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本。”程志也点了点桌面，“当然，这只是个小投资，在您面前没什么分量。可钱毕竟是钱对吧。”

本来程束薪还没什么表示，但最后这句话成功让他翻了个白眼。

程志讨好似的笑了笑，“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您既然把权力下放给我了，我觉得这次机会不错。”

“是吗？”程束薪转向了程志，“你来和我说说，怎么机会不错了。”

“我查了一下，这个节目是天野传媒最近非常关注的一个案子，主打一个真实。程氏最近的一个槽点就是不脚踏实地，飘了，说您忘了当时的初心是什么了。”程志丝毫没有怯场，声音稳健地说着自己的理由。

“成立程氏集团的时候，您说的是什么。”程志顿了一下继续说，“房子是刚需，每个人都需要。”

在程束薪沉默的两秒里，会议室里充满了压抑的气氛。

谁也没想到，这本应是程束薪和邢云的谈判，最后会落在程志身上。

然而也因为这个，这场谈判的结果是注定的。

“那你想怎么样？”程束薪问。

“我想接下来。”程志直言。

“为什么？”程束薪看得出程志这次是认真的，但还是需要搞清楚原因。

“首先，你不想把那个地方大众化，只想和自己的朋友玩。”宁霂有条理地分析道。

程束薪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其次，你是个商人，不会做赔本生意。”

程束薪再次沉默。

此刻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仿佛都是多余的，没有必要存在于这个程氏父子的斗争中。

“我如果想宣传伊人岛，可以找更有名的节目投广告，不用在一个没听说过的素人小节目上浪费时间。”程束薪说。

“少来。”程志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你就算想宣传，也不可能找大制作，因为你要保持岛的私密性。你搞这个民宿，本来就不是面对主流社会，是少数群体。你考虑的也不是钱，是你那书香世家骨子里的傲气。”

停顿了一秒，程志继续说：“所以这个节目最合适，它本身就和你想给岛套的标签是一个。看和看得懂是两个意思，这可是您教我的。用在节目上也是一样的，您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