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灵,那老虎或许是真听懂了向澄的问话,又长啸一声,前脚在地上来回踩踏,像是在催促,更像是命令。
“让人替你奶孩子,脾气还挺大!”孩子在手,向澄也不怕那虎了,俯下身将那只一直在打哆嗦的虎崽抱在怀中。虎崽好似感觉到温暖,本能地向她怀中靠近。
向澄有些嫌弃地撇嘴:“你往哪里钻呐!我是人,你不要认人作母!”
那虎崽不知自己处境艰难,细细呜咽一声,颤动透过她的掌心将一颗幼小的心脏传到她的心中,好似傲雪奴新到向澄身边那天。
想起那只贪吃粘人的胖狸奴,向澄用手指轻点虎崽的额头,很快说服了自己:养一只是养,养两只也是,就当自己多了个冬日的足炉罢了!
她还未想好日后的舒坦日子,便听有一男声传来:“向澄!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母虎听见有人来,见虎崽伸爪子抱住向澄的指尖,又低吼一声,转身窜入树丛,消失在山野间。
顾渚手持长棍赶来,正瞧见了那母虎的身影匆匆离去,他高声道:“向澄!”
向澄抱住虎崽转身,见他赶来,甚是惊喜,将虎崽递到他眼下:“你瞧!”
向来胸有成竹的顾指挥使被那几声虎啸吓得面色惨白,不断懊悔自己竟然真的让这位御园里精养的柔美百合在这山野中独行,如今见她言笑晏晏地显摆手中的虎崽,第一次气得失态:“惊喜?你当这是御花园逗猫?”
他颤抖着唇,狠狠攥住向澄手腕:“方才我每跑一步,都在想着若是……”
向澄被他拽得猛然一偏,怀中的虎崽差点失手甩了出去。她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闻言也有些气恼:“你该信我的!”
“信你?你要我如何信你!”顾渚眼眶泛红,倒是有了些及冠少年的鲜活气了,“那是虎!就算是我,也不敢说能与它针锋相对还毫发无伤,你呢!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吗?”
向澄原先见他担忧自己的得意也在这般疾言厉色中褪去大半,她袖口滑动,举出一瓶药丸来:“就凭我有毒,若它敢撕咬,只要一张嘴我便能让它毙命!顾鹤鸣,我不是莽撞无能之人!更不是只要他人保护才能存活的废物!”
顾渚喉咙滚动:“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虎是危墙?它有腿有脚有自己的思想,又非我上赶着虎口夺子!这也能怪到我身上?”向澄气得眼眶发红,“顾鹤鸣!你莫要强人所难!”
向澄喘着粗气,觉得这人真是不可理喻:“若它真是危墙那又如何?我也不是没有敲碎墙的锤子!”
顾渚觉得自己在这荒郊野外竟还和个未及笄的女娘争执,实在有失风度,他声音软和下来:“我只是担心你……”
他声音柔和了半分,向澄却更加委屈。
她双眸通红:“母虎将它托付给我,是信我能够救它性命,一只见过一面的动物尚且信我,可你不信我……”
顾渚简直要被她气笑,那虎崽弱得怕是吃奶的力气都不剩,如何能在深山中存活下去?母虎交给眼前这位公主殿下怕也是存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可他能这样对待她吗?
可再想她本是金枝玉叶,偏偏挨了杖刑,又被发配到这荒郊野岭,心中定是恐慌,自己是她在此唯一信任之人,实在不该同她置气。
说到底还是未及笄的小女娘呢……
他泄气几分,伸手接过虎崽,看着向澄警惕的眸子,心中有些失落:“回去吧,既然是你想养的,留着便是。”
火堆温暖,二人在山洞中席地而坐,火影跳动,二人的影子照在壁上交织成一处,竟也显得亲密。
向澄倒是不饿,只是累得心情低落,她实在不想在这种阴湿环境中睡去,她将小虎崽往怀中塞了塞,轻声问道:“长宁县的情形如何?”
“长宁公一家皆以下狱,拒不承认以私铸竹箭之事,只称砍竹是用于制作竹矢。”顾渚侧脸看她,答,“绣衣卫已在长宁公府上搜出与颛孙蒨来往简帛,确定此事颛孙蒨为主谋,长宁公也是知情……”
向澄皱眉,抚了虎崽打起小呼噜的背:“如今证据确凿,长宁公还是不肯认吗?”
“正是如此。长宁公扬言,简帛皆为伪造,是有心之人暗算,犹喊着回安都找圣上伸冤呢。”山洞中阴湿,顾渚捂着胸口咳得面色惨白。
“那依指挥使来看,此案可真另有隐情?”刚吵一架,向澄对他难有怜悯,继续追问,“若不算上父皇的权衡之道……”
“隐情是有,可冤情却不一定。”顾渚简直要被她幽怨的补充逗笑,“圣上剑指李家并非是惧怕区区前朝皇室,更多是为了威慑催着立梁王为储的老臣,和逼迫殿下您去和亲的大臣……”
“指挥使莫要将此事说得与本宫有多大的利益!”向澄嗤笑一声,“圣上多疑,不愿立梁王为储并非是有意秦王,不让本宫和亲也并非是疼爱我这位皇女,不过是怕有损自己的威名和身下那把皇椅罢了!”
她上面的两位皇姐,不也为了圣上口中的“制衡”嫁到了偏远之地,轻易不得回安都吗?
见她油盐不进,顾渚也不愿与她再说皇帝好话:“此事应是长宁公与匈奴勾结,将旧箭私自再铸,却被罪妇颛孙蒨挪用,借沈家之势,截杀殿下!”
平地惊雷!
“此事竟然还与匈奴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