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带你做实验,好不好?”
我受惊加受伤,愧疚了一路,根本不敢直视程祁,可他说完这句话后,我的鼻子有点酸,这下因为哽咽而嗓子痛的是我了。
我抬起脸去找程祁的眼睛,他这一次没躲,似乎真的是在征询我的意见。
我压制住内心的狂喜,揉揉鼻子,说好啊。
当时虽然受了伤流了血,心里仍旧觉得很值。因为这件事以后,我就增加了和程祁在一起的时间。
当时我又疼又乐,并不知道程祁回校后在校长办公室,偶然听到了孙旭和校长的谈话。
孙旭说,罗弋家境特殊,没人管,只要管着她的嘴就好了。
孙旭找我面谈。
我是为什么妥协的呢?
他说,你不是每次何书韫罚站的时候都喜欢陪她么,这样好了,以后我会让何书韫坐着听课,再也不会与她为难,你也不需要次次都陪着她罚站了。
我当时虽然年纪小,大概也清楚他这是想用这些跟我换取什么。
他想换的,是让我在知行的物理课堂上受伤这件事,原原本本的烂在肚子里。
可是当时的我也深受孙旭的阴霾覆盖,利诱下不敢反问一句。
难道私自体罚学生不是违法的行为吗?
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可以交易的好处了呢?学生本该享有的权利怎么就变成你施舍给我们了呢?
孙旭最大的本事就是合理化自己一切不合理的行为,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套痛心疾首的理论来精神荼毒学生的思想和灵魂。
例如,我知道我打了你,但不是真心为你好的人是不会打你的,懂吗孩子们?
我太年轻,没有勇气撕掉他功成名就的滤镜,去质问他是否配为人师。
我只是低头看着我手腕上新换的纱布,问,你怎么保证?
孙旭的脸色一变。
录音笔从我宽大的校服袖子里滑落出来:“比起你的口头承诺,我选择相信它。”
孙旭似乎没有认出来那是什么东西,直到我外播了他刚才说的话。
孙旭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他看我的眼神带着审视、衡量、阴戾。
我被盯的发毛,身体开始轻微战栗,却捏紧了手中的录音笔不肯放下。
孙旭大概是想到我身后的父母不好掌控,又忌惮罗赋生不受训的态度,脸色几变后没有说什么的离开了。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越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越是不能忍受自己身上出现一点瑕疵示以众人,他们比我们行规蹈矩的普通人更加害怕行差踏错。
孙旭忌惮的不是我的父母,而是任何有损害他名誉的细微变故的发生。
这是他的妥协。
可惜那支录音笔在我上大二坐飞机的时候弄丢了,事后虽然第一时间就联系了航空公司的失物招领处,也没有所获。
我曾经说过,我几乎没有坐过凌晨的飞机,更别提是凌晨的经济舱。
五年前我刚满十九岁,在本科的艺术设计学院念大二。
那是我第一次坐凌晨的航班。
历经毕业和高中三年的洗礼,我仍旧放不下当年的人,可当年的人我几乎都留在身边,书韫、周周、高妗阳。
除了程祁。除了程祁……
我忍着日思夜想,把我们之间的回忆咀嚼了上千遍,仍旧抵不过想要见他的心。
如果当年不行,那么现在呢?
我不信我们之间始终没有一个结果,我甚至没有和他说过临别赠言,这个人就完全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
我不甘心。
我在这种强烈的不甘下快速的订了上封去京大的飞机。
在航空公司给我发消息确认我的订单时,在我收拾好简单的行李打车去机场时,在我到登机口坐下时,在我坐了四个小时飞机到了京大校门口的时候,我终于生出了怯意。
高中三年我进入了青春期,到了喝水就胖的年纪。
这股年头带着怯意,潮水般的汹涌而至,击退了我向前一步的心。
我在京大校碑前惨白张脸进退两难,可是现在的我,怎么配站在位于我国顶尖学府的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