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这些年的愤怒一口气说出来的确让尤利心里舒服了很多。
这种感觉就像在柜子里被打翻的盘子,彻底摔碎前总会对其心存幻想,等到真摔了个粉碎,反而心里还能一阵松快。
尤利没有回图书馆,也没有回宿舍,她久违的来到了黑湖边,在岸边的草地上席地而坐。
她将双手撑在身后,放空脑袋,一双腿微微岔开,直直地贴着地面。
十月底的风已经夹杂着寒气,下午的阳光却依旧温暖灿烂,如同碎掉的金箔洒落在湖面。
黑湖的对岸栽着不规则分布的夏烁(Quercus robur)、欧洲赤松(Pinus sylvestris)与山毛榉(Fagus sylvatica)——金迪和她科普的。
空气中有夏烁橡子果实的清香,眼前是一片橙红,这片红分别来自赤松的树皮与山毛榉的树叶。
尽管对岸的阔叶树种类丰富,灌木却不知为何只栽了荆豆(Ulex europaeus)。
但尤利很喜欢荆豆。
它茎叶带刺,花朵却是明亮鲜艳的黄,如今适逢花期,花蕊散发着椰子般的甜香,阳光下更加浓郁。
这甜意同夏烁的橡子清香交织在一起,由秋风递送到对岸,尤利闭上了眼轻轻嗅闻。
“嗬,我还以为你在学校失踪了。”
尤利猛地睁开眼,她转头,皱着鼻子抱怨。
“......梅林,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乔治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微笑,他屈腿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来个不知什么东西。
“我和弗雷德研发的无声无息糖,来一颗?”
“谢谢,不了。”
乔治睁大眼睛抄起双手以示诚恳:
“骗你的,这是蜂蜜公爵糖果店的滋滋蜜蜂糖——真的。”
“真——的?”
“真——的。”
尤利扬着眉毛从他张开的手心中捏起这块裹满金黄糖霜的雪球状糖果,等扔进嘴里,突然明白了它为什么叫“滋滋”蜜蜂糖。
“好吃。哪儿买的来着?”
“霍格莫德。你完全忘了还有这回事,对吧。”
“啊——霍格莫德!你提醒我了,金迪和劳拉要我这周和他们去。”
尤利一拍手,终于想起了还有这么回事。
“嗯哼,我打赌你也不记得什么时候能去霍格莫德。你记得吗?”
“这是反问句吗?”
“不,是疑问句,回答我。”
思索了一会儿,挫败地意识到自己真的不记得,尤利咬着牙嘀咕。
“......你现在又变得很讨厌,韦斯莱。”
乔治哼笑一声,他也像尤利那样把双手撑在身后,目光望向湖面。
只他知道自己的目光是没有焦点的。
“三把扫帚酒吧的黄油啤酒和热蜂蜜酒很受欢迎,周六去霍格莫德至少要在那儿坐一会儿......梅林!这是下雪了?”
一粒雪在他鼻尖融化,乔治转过头与尤利对视,却看见雪花又落在她睫毛上。
不知为何,在这下雪的天气,周围的温度却似乎越来越高。
尤利移开目光,抬头看天。
这场雪没有前奏,一落就是大片,洋洋洒洒的。
“......如果它能一直下,等周六确实挺适合喝杯啤酒。”
她喃喃自语。
乔治忽然想起那片莱斯特广场的白鸽,与那首苏格兰小调——他竟真的还记得。
收回胳膊,乔治给他们两人施了一个保暖咒(尤利给他一个欣赏的目光),他将手搭在屈起的双腿上,微微低着头。
“尤利。”
“嗯?”
“你选修课选了古代如尼文和麻瓜研究吗?”
“嗯,我最近学习的部分刚好和如尼文有关,麻瓜研究也比较好拿成绩。”
乔治盯着在他膝盖处化开的雪花。
梅林,他还以为女生会比较喜欢神奇动物和占卜......
通过排除法,尤利有些惊讶地扭头看他:
“啊!你选了占卜?”
“......嗯,神奇动物和占卜学。”
尤利以前是不怎么信占卜这回事的,但因为那个该死的预言,她发现自己确实对这门学问有些兴趣了,她凑近追问:
“怎么样?很有趣吗?你们占卜了什么?准不准?”
乔治无奈地扬着眉看她。
小姐,感兴趣不报名现在算怎么回事?
不过想到占卜教室那紧闭的窗户、闷热的空气、挥之不去的印度熏香、堆满水晶球和茶叶杯的角落、身披纱巾戴着夸张眼镜的特里劳尼教授和她那神叨叨的“一个也别想活”预言——乔治又觉得她没选这门课也还挺明智的。
“不,不怎么有趣,也不怎么准,听特里劳尼教授颤抖着嗓子喊‘天目被迷雾遮蔽’的时候我和弗雷德想嘎巴一下死那儿——然后她就立刻预言了我们两个至少有一个活不下来——弗雷德差点儿蹦起来跟她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