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让瞧着这姑娘,哪怕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仍把背挺的笔直,像寒风中的腊梅,不肯折节分毫,每一个字眼每一句话都透露着绝对的自信,他竟鬼迷心窍的愿意听她往下说。
闻茵的赌约让他脑子一钝,酒气也七七八八散了些,他蹲下身来闷闷道:“年纪轻轻,口气倒不小,你何来的这些底气,狗皇帝都没有能力能做到的事情,你又如何能做到。”
“乱世之中总要有人去做一些愚蠢但正确的事情,要把歪了的道给彻底掰正过来。”
女子抬起眼皮嘴角勾起,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字字都夹带难以言喻的疯狂,让人不寒而栗。
“你可认得此物。”
闻茵从颈处掏出一枚铜牌递给林让。
林让只知被抓的这几人是从京中来的,但并不知道她们是谁,他虽不认识她们,可却认识这铜牌,小小的金丝纹边“微生”二字刻在铜面之上,熠熠生辉。
微生府府邸出来的人,才能拥有的死命令牌。
微生二字,大夏乃至西荒如雷贯耳闻名天下,倒不是因为多么特殊,单单四个字:满门忠烈。
此女手握令牌,和微生府关系非浅,林迁和林让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心领神会。
他们虽为草寇也有几分的气性,人间枝头,各自乘流,各有各自的难处,但对微生这脉将军骨始终没办法介怀,心有不忍。
林迁掏出挂在腰间的铁钥匙,三下五除二的把牢房的锁打开,林让本有心阻止,但见大哥那认真的神情,不好在多说什么,他心里也憋着口气。
林迁伸出手扶闻茵起来,叹了口气,含糊地说了句:“不知姑娘和微生府有什么渊源关系,你身上有微生府的死令,我林某人虽为草寇,但绝不会向忠臣拔剑,我带你从密道出去。”
闻茵将胳膊从林迁的手中抽出来,冷漠地道:“我敬林大哥虽为草寇,但有颗明辨是非的心,只是男子行事若不果断绝诀,必定是会万劫不复,你今日放了我,这古堡的主人会放过你们吗?”
林让咬了咬牙道:“我们好心救你,放你一条生路,你还瞻前顾后的。”
闻茵揉了揉手腕笑了起来:“不,我要走也不能一个人走,我还有三个朋友,我们要一起走。
“你们与其屈尊卑膝在这四方天地之中,不如拼一把,博个锦绣前程。”
此话说的坦荡,加冠之年的岁数,再怎么不堪的人总会有几分这个年纪的热血沸腾。
林迁见她这样子,像是有了主意一样道:“那还请姑娘明示,我们该怎么做。”
“弃暗投明,我保你不会出错。”
闻茵紧握那铜牌,没想到,微生鹤听行军之前送她的东西有如此大的用途,无意中也算沾了微生府的光,被其庇护。
想起心中人,闻茵将铜牌重新挂回脖颈之中,冰凉的铜牌贴着胸口,一阵燥热。
闻茵找林迁要了套堡内奴仆的粗布麻衣,用锅灰蹭了蹭纤细白嫩的指尖脸颊,怎么样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
既然下定决心要跟着闻茵走,那就绝无回头的可能性,林氏兄弟全权听闻茵调动。
古月堡守备森严,到处都有家丁眼线,又因炼了那邪门的蛊,硬生生养出了一批死侍,专门替月百施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林迁和林迁本是山下猎户,上山打猎时被乐百施抓了回来,乐百施见他们俩身手不错就开了足够他们满意的价格,让他们为自己做行事。
虽不耻为魔头做事,可他们确实需要这些银钱度日。
林迁林让的父母一人是内城人一人是外城人,林父是游车商贩,在外城遇到了林母,一见钟情情定终生。
为了挚爱,林父并未回到内城,而是在伏龙山上安了家,只是好景不长,西荒战乱,林父卖货时被蛮子抓了去,西荒大夏水火不容,在他们手里竟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林母气急攻心也跟着去了,只留下兄弟俩相依为命。
林氏兄弟可是恨死了西荒蛮子,志在投军,杀蛮子,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是一双。
只是大夏禁令,外城人不得进入城内,参军的这条路算是彻底堵死了,大仇不能得报,男儿怎能苟活。
林迁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为父母报仇雪恨,他甚至都不知道杀自己父母的是谁。
只知道要杀蛮子!
母亲临终前闭不上的那双带有血泪的眼,林让这辈子都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