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谢知仪清醒过来已是阳光正好,只是浑身粘腻得难受。
艰难将胳膊从麻绳一般把她捆得紧紧的锦被中抽出来,她想出声才发觉自己喉咙火烧火燎似的疼。
转了转眼便对上欲言又止的春桃视线,明显装了心事的小丫鬟见她醒来瞬时换上副喜色。
“小姐醒了!”
穿着素白寝衣的少女挣扎着便要起身,春桃便赶忙过来扶。
“慢些,小姐喝点水罢,烧了大半夜口都干了。”
谢知仪点点头,就着春桃递杯的手将温水饮了干净。
“几时了?”
“巳时了,小姐用些饭食吧?”
“好,他呢?可有说过什么?”
谢知仪浑身没劲,却还担心闻清许找她麻烦,毕竟昨日的他瞧起来可不是会善罢甘休的模样。
“呃,”
心直口快的双髻小丫鬟破天荒地沉默了,这叫她如何开口?
闻大人不仅叫您安心养病,甚至还守了您大半夜。
守到隐隐破晓时还警告她最好知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闻大人只说让奴婢好好照料您,旁的倒是没提,”春桃斟酌着回答,又实在没按捺住担忧试探道:“小姐,昨日您是如何落水的?脸上又是如何伤的?”
究竟是自个不小心,还是有人刻意刁难?
谢知仪此时真有些摸不着头绪,按理说他应当放话狠狠将她敲打一番,说些莫要再徒生事端之类的怒言,可竟然什么都没。
难不成是崔姩婉替她求情了?
大概是。
毕竟闻清许可不是什么轻拿轻放的好商量之人。
“崔家小姐自画舫落水,我去救,不曾想这副身子如今连这点苦也吃不得,上岸时脸还磕着船沿了。”
春桃闻言便红了眼,放低了声音怒道:“崔家小姐落水同您何干?怎就需得您去救了?钟无呢?闻大人呢?您身子本就弱,下回便是金子掉水里您也不准救!”
脸色仍然有些苍白的少女抿唇笑起来,“知道了知道了,谁都不救,可好?可不能再辛苦春桃守着我了。”
提及昨夜春桃又是心虚又是暗恼,闻公子怎得是这等人?
巴着她家小姐不放就算了,游船一事竟还扯了崔家小姐进来,他算盘打得真真是好,自个儿的婚事不耽搁,她家小姐却也不放过!
造孽造孽!
不就是仗着侯府无人给小姐撑腰?
如此想着春桃气得圆钝无害的五官都扭曲起来,恨不得回到昨夜将那个趁人之危的狂徒一把扯开。
“春桃?春桃?”
谢知仪却见自己面色变换了几道的小丫鬟忽然眼前一亮。
春桃凑到少女耳边偷偷摸摸开口,“小姐,不如我们去找岑将军,若是在他离京时能一道跟着去北疆,便是闻大人有再大的本事也难将您逮回来。”
谢知仪被春桃一番话点醒。
是了,她在这儿耗着做什么?闻清许这副阴晴不定的模样,怕是真查到什么也不会轻易叫她如愿。
在京中被他这般屈辱地拘着,倒不如去条件艰苦的北疆,起码自在些,日子也更有盼头些。
届时她可以托商队或者岑寄帮忙找人。
总比在这儿好得多。
“可眼下被拘在闻府,我出不去,如何能同他联系?”
若真搭上线,谢知仪都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解释这其中关系。
单是想想都觉着荒谬。
侯府小姐竟能被个朝廷官员圈禁起来。
“小姐莫怕,奴婢替侯府采买时曾于保和堂见过岑将军,他还问您下落,当时春桃怕影响小姐名声便称您在府中养病,岑将军没再多问只说他近日都在保和堂,”春桃越发激动,仿佛已然看见另一条生路,“您将信写好,奴婢寻个由头出府送过去。”
“好,”谢知仪却有些不安,紧紧握住春桃的手叮嘱,“千万别叫他发现了。”
“小姐放心,春桃一定小心行事。”
“若是不成,千万保全自己。”
春桃临走前给她吃了粥喂了药,谢知仪脑袋仍有些重,便昏昏沉沉地躺在榻上睡过去。
这一睡竟是睡到日暮时分,薄帐外坐了道明显区别于春桃的挺拔身影。
初醒时还蒙着的谢知仪顿时清醒过来,她呼吸都放缓了不少,在青年侧过脸来看她时更是做贼一般紧闭上眼。
他过来做什么?
女子闺房他倒是来去自如,哪来的脸?
闻清许换了官服便往这儿来,在榻边安安静静坐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她睁眼,谁知这人见了他竟将眼一闭转到里侧去了。
暗压住被她抗拒的羞恼,青年扯开薄帐毫不犹豫把她伪装戳破,“醒了就起来吃药。”
瓷碗中汤药被温了好几道,此时正好可以入口。
谢知仪觉着他真是难缠至极,情绪更是捉摸不透,但显然他此刻心情不错,她便不好抗拒得太明显只能摸索着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