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仿佛被人扼住脖颈,清透浅亮的漂亮瞳仁轻颤,贝齿无措地紧咬唇瓣。
谢知仪此时此刻恨不得再晕死过去一回,省得被他审犯人一样逼问,偏偏他又说得跟实际八九不离十。
她底气实在不足,只觉无助又难堪。
“怎得不说话?本官来替你说可好?定是狗贼岑寄威胁,拿了我们知仪的把柄威胁,我们知仪才同他相见的是不是?”
小指指尖被他把玩似的捏着,谢知仪听出他话中嘲讽意味,身子僵了又僵,干脆移开视线不同他蕴着寒潭一般死寂压抑的眼眸对视。
“知仪同我割席时可不是这般,这张嘴会说着呢,”抬手捏住少女柔软下颌强迫她看向自己,闻清许冷笑了声,“你在我面前同侯府划清界限时不也是能言善辩?怎得轮到他,轮到他你便沉默了?哑巴了?”
这一段话是字字珠玑,青年明显压抑着火气的声音格外冷静,谢知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想辩解,但眼下不论说什么好似都越描越黑。
覆在她手背的大手骤然抽离,手心茶盏募地被人夺走,而后重重砸在青砖地面。
瓷器迸裂声与他不再克制怒气的声音一同响起。
“说话!”
谢知仪被这突如其来的炸声吓得浑身一颤,泪水登时便蓄了满眼,随即不甘示弱喊道:“你自己将罪名都想好了叫我怎么说!”
“你若清清白白,又何愁说不出口?!”
闻清许再也坐不住,猛然站起抓了她腕子往怀里带,少女下意识推拒,他更气血翻涌,又将她抵在自己胸前的手也拽起,咬牙切齿地开口,“这便是最好的证明,谢知仪,你连装也装不像,要我如何信你?!”
谢知仪确实理亏,但她不愿同他亲近便是她自己的错了么?蓄满泪水的杏眸眨落颗圆滚滚的泪珠,她挣不开手腕束缚擦泪便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骂。
“我如何装!你倒是用不着装,一面同崔姩婉哥哥长哥哥短地要成婚,一面又同我无名无份地亲热,你算盘打得好啊闻清许,昨夜抱你我都嫌脏!”
像是心口郁结募地解开一个,处在气头上的青年顿时便明白了为何灯会后她便总是像只炸了毛的刺猬,可越听越被她言语刺痛,尤其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便叫他刚冷静下来为数不多的理智又被瞬间点燃。
“脏?你说我脏?”
难以置信地重复两遍,说一遍他五官便扭曲一分。
谢知仪才不管他感受如何,不等他开口小嘴一张就是骂,“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朝廷官员,我呸!当真是握得起笔杆子的禽兽也当上官了,朝廷有你这般强抢民女厚颜无耻的侍郎算是倒霉!”
明明是张泪痕未消惹人怜爱的芙蓉面,说出口的话却险些将闻清许气个仰倒,“住口!”
“你不是叫我说话吗?!张嘴是你闭嘴也是你,凭什么!”谢知仪被他气得使出平生最大音量,攻击性却丝毫不减,“闻大人这么想女人,不如去蒲柳馆当,唔!”
被她骂得出气都短了几分,已然知晓后文内容的青年果断松了只去捂她嘴,掌心彻底堵住那抹软和时堪比刺耳的叫骂声果然停了,只是太阳穴处却仍是针扎一般隐隐作痛。
闻清许生平头一次觉着谢知仪是杜鹃变的,又吵又毒。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叫你说话是叫你说这些污言秽语的?”
“唔唔唔!”
放狗屁!
谢知仪嘴巴被他大手捂得死紧,张着嘴骂却像是在吻他手心,她意识到时才彻底闭了嘴。
心里却有些懊恼,骂成这般,还如何讨好他?
闻清许见她那股生机勃勃的鲜活样儿褪去,这才慢慢松开手。
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诡异地陷入沉默。
同她大吵一架后心情却诡异地畅快不少的青年衣摆一掀又坐下来,他胳膊长,轻易便够着另一侧茶水,自顾自地倒了一杯。
谢知仪见状又在心里骂他,连水都不知道给她倒一杯还怪她不会装。
正腹诽着,线条流畅骨感极佳的冷玉长手捏着只茶盏递到她面前。
“人不大,声音倒是不小,喝点水润润罢,省得说本官虐待你。”
“哦。”
哼,就倒这么一回。
茶水入喉化解些许躁意,谢知仪捧着茶盏喝得慢慢悠悠,却听见他不经意似的开口。
“我不会同崔姩婉成婚,先前确有此意,游船之后便同她说清了,本官不是什么七窍玲珑心,应付不来那么多人。”
什么?
喝着茶水的少女顿住,呆愣地撞进他笑意分明的深幽眼眸。
“那你呢,谢知仪,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用来抑制情意生长的借口就这么没了,谢知仪心口怦然,蜷着手愣愣地不知作何反应。
他,究竟是何意?
直觉告诉她此时是顺坡下的好时机,可多余的无用情愫作祟,满腹措辞此时竟一个字也编不出来。
闻清许没有那么好糊弄,他分辨得出真情和假意,可若是真情掺着假意呢?
这些斩不断理不清的情意也并非完全无用。
只有她自己信了,他才会信。
只有她真将他当作可以依靠可以信赖的人,他才会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