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那层无形屏障也消失了,困扰他多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烟消云散。
既然眼下的分歧已然解决,想来过去的纷扰拨云见日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不想在休沐陪她解闷的日子里旧事重提,便捏着谢知仪软软的两只手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今日去庄子上钓钓鱼跑跑马。
最近还算清闲,待秋闱排榜后便又要忙活起来。
谢知仪一上车便被他攥着手拉到身边坐着,在官道上行进的马车难免有些颠簸,如今没了顾忌她索性歪靠在他肩头。
十根细指被人翻来覆去地捏了个遍。
“你那些骂人的话同谁学的?”
特意跟她穿得相映的碧袍青年身体微倾着敛眸看她。
这般从上往下看,便能清楚瞧见少女小扇般的羽睫挺翘着,略有弧度的颊肉边朱唇饱满。
容是同她吵了这么些回,还是觉着不可置信。
这么张润红的小嘴竟口出如此恶言。
谢知仪被他捏得骨头快散了,懒懒道:“情到深处难自抑。”
句句发自肺腑,有何好学?
“应叫你去做谏官才是,头天上任,上完早朝便被拖出去斩了。”
“……夸大其词”
身旁青年却笑得骨头软了一般结结实实歪倒在谢知仪身上,她无奈抬眸,眼前却募地撞进张容貌昳丽的脸。
恍若天上冷若冰霜的仙君彻底坠入红尘中,薄唇弯着眼眸蕴星般叫人移不开眼。
“咳,”意识到自己失态,闻清许敛住笑意坐正,重新让险些被他压进角落的少女靠向自己,随即正经道,“这样也好,省着
在外面让人欺负了连声也不敢吭。”
谢知仪被他笑颜冲击得还未缓过神,懵懵地心直口快道,“在外么?在你府里不也是被欺负?”
好似有什么被掀开,露出其中并未得到妥善处理的黯然。
青年随即沉默下来,他难以否认,却也做不到立马低头认错。
扪心自问,他确实过激了些,可并非毫无缘由,更何况若是侯府当真是全心全意对她好便也不会屈服将人送到他这儿来。
他又不是什么再生佛陀,哪有不犯错的道理?
车厢内氛围募地沉寂下来,理智回笼的谢知仪自知失言也没开口,只是靠着他都有些僵硬,浑身忽然就没那么舒适了,僵得她梗着脖子想起身。
“日后你乖些,谁敢欺负你?”
把意图同他分开些的少女拉回来,闻清许绷着薄唇继续道,“我并非不讲理之人,你同我好好说我便不会再难为你。”
“若是大人娶了妻,仍是如此么?”
闻言青年浓眉蹙起,看向谢知仪水杏般莹润的眼眸,其中竟蕴着些他看不懂的执拗。
“我同崔姩婉已然说清。”
“你知晓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崔姩婉也会有张姩婉、李姩婉,不知届时大人是否还会记得自己曾经有过此言?抑或是承诺得太多,记不住,也难以履行。”
谢知仪只是好奇,也为浇灭自己内心最后一丝希冀。
眼底最后一丝温情也碎裂,闻清许缓缓勾起唇角,声音发冷,“你是想问,本官是否会娶你为妻?”
见他面容再不复方才明朗,谢知仪心里已知晓答案,可眼睛仍不愿放弃,她偏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她要他亲手把她天真得可笑的幻想撕碎,
同时也撕碎那颗摇摆不定的心。
哪怕鲜血淋漓。
“你太贪心了,知仪。”
闻清许听见自己这般开口,实际他还并未想好,只因心里还憋了股气,重逢不过半月便被她哄得连正妻之位都许出去了未免太不端重了些。
太贪心。
她太贪心了吗?
定定地看着眼前姿容清冷的青年,却越看越觉着陌生。
眉毛,眼睛,鼻子,嘴,每一处都熟悉,可拼在一起露出那般漫不经心的轻蔑神色却让她觉着陌生得要命。
他便是什么六欲淡泊的正人君子了?贪心的,分明是他闻清许才对。
谢知仪下意识蜷起被他展平方便摩挲的手指,只失神一瞬便心碎着扑进他怀里。
“那你抱抱我当作补偿罢。”
她不能扇他脸,也不能冷笑着毫无顾忌地大骂,否则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面上表情实在难看到谢知仪根本难以维持平静,于是只能咬着牙扑进那满是冷香的青年怀中。
混账东西。
话既出口便是覆水难收,短短几息间闻清许料想过谢知仪的各种反应,却不曾料到她会露出明显受伤的神情而后说出这么一句话再扑进自己怀中。
好乖。
情不自禁将人搂紧,闻清许大手抚上少女单薄背脊轻拍以示安慰,她这样乖顺,或许是该给些甜头。
“莫怕,娶妻一事还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