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一边的春桃泪眼朦胧。
痛,还是痛,这个混账,想得怕是如何占她便宜的法子!
直到包着冰的布巾压上换好药的肩头,剧痛这才缓解些,凝在眼尾的泪珠滑落谢知仪眼前模糊总算清晰起来,也才看清坐在榻边为她敷冰镇痛的闻清许眼底疼惜情绪。
做出这副模样给谁看!
她还压着火气,身子比理智快一步,唯一能使力的右手毫不犹豫抬起扇上青年侧脸。
“啪”一声脆响响彻刚恢复寂静的次间,就连春桃都吓得瞬间冒了汗,噤若寒蝉地紧盯着背对她的高大青年,怕他会对小姐动手。
不痛,但是火辣辣的。
闻清许眸底掠过一丝错愕,被她莫名其妙一巴掌扇起的戾气在少女惊惧的泪眸中又悄无声息地散去。
也罢。
他同她有什么好计较。
这一巴掌将谢知仪也打醒了,她僵住,咬唇又惊又惧地看他面色。
滞在空中轻蜷起的手被闻清许握住带到已然升温的脸颊处,他将侧脸紧紧贴进她手心,其中阴郁转淡的黑眸温和。
“再敷一会便不痛了。”
可她眸中惊疑之色太过刺目,配着苍白面色看像是被他虐待了似的。
“挨打的不是我么?你怎还吓成这样?”
谢知仪怎能不怕,她鲜少有这般想发脾气便发脾气的时候,可这几日竟是如脱缰野马,按不下也收不住心中火气,实在是太过冲动。
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
而且肩膀确实不再痛了。
弥补似的用指尖轻抚他脸颊,谢知仪声音软下来,“你为何不躲?”
“若是打我会叫你好过些,我吃个巴掌也无妨。”
闻清许收着力道不让冰包压到她,又继续开口,“那边我敲打过了,日后这类情况不会再有,再有万不得已之时也不叫你来为我挡刀。”
先前大意了,没料到那种境况她也敢挡。
不过游船那日他就该看出来的。
被他两句话说得一愣的谢知仪猛然回神,索性顺水推舟认下这份人情,泪痕未干的眼睫颤了下扯出抹淡笑看他,“若真叫闻大人受伤,那才是损失。”
闻清许自认为了解谢知仪,可既然他们二人也算是互通过心意,她为何又要露出这副一眼便能瞧出疏离的敷衍模样?
那阵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谢知仪光扫一眼他逐渐幽深的眼眸便知晓又惹他不快了,坐在榻边的青年陡然沉默下来,抿着唇将握住她手背的大手收回,独留她抚在他面颊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索性移开视线将手垂下,谢知仪干脆将脸歪向里侧,这下连余光也瞧不见他意味不明的神情。
不想猜,不想问,不想哄。
“都退下。”
周身气质比方才挨了一巴掌还冰冷的青年出了声,只是声音像是淬了冰。
待细碎脚步声彻底消失时谢知仪也没将脸扭过来。
她是又犯了哪条律法?还是破了他们闻家家规?
她方才分明什么都没做!
“你在生气。”
他声音平静,好似在陈述案情般不含任何多余情绪。
但只有闻清许自己知晓他有多想把她脸掰过来问问清楚,究竟为何对他忽热忽冷,究竟为何这般令人捉摸不透。
可搭在榻边的另一只手紧了又紧,终是没敢碰她。
这简直是倒打一耙。
闻言谢知仪瞬时转过脸来看他,柳眉紧蹙着同他明显压抑着情绪的黑眸对视,她躺着他坐着,单是气势上就落他一乘,于是刻意将声音放冷。
“生气的究竟是谁,闻大人应当比我清楚得多。”
“是,本官生气了,”闻清许承认得干脆利落,他盯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澄澈杏眸,将疑惑尽数问出,“你为何要叫我闻大人?明明同我亲近至此却还要将自己与我区分开来,谢知仪,你的情意时轻时重,其中真真假假,我难以辨清。”
一番近乎自剖内心的言辞,听得谢知仪心中竟真有些底气不足,她没料到只是口头上同他稍稍疏远一些便被他敏锐察觉。
眼下不该叫他起疑才是。
谢知仪神情认真了些,“方才是我失言,可这情意是真是假,你这里,”她抬手点点自己心口,“难道感受不出?我说过罢,我只同心上人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