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六大隐于市,却知天下事,享万古盛誉。这广博的见闻背后是他修行的“人世道”,一旦入此门,世间人情变幻,人性幽微,尽数了然。
众人皆以其神通广大,却无人知他只不过是一块会说话的木头,他没有记忆,没有情感,没有生死……于青铜鼎前窃读他人的人生,旁窥世间的痴怨。
而为何要修行此道,他忘了,至死也没记起来,答案在太卜辞书中,但已来不及,扶摇微木下,风摇树叶的声音像极了摇篮曲,哄人入睡。
昔人已逝,徐右吾还是把承诺过的太卜辞书还了滕六,那是一段本该刻苦铭心但早归于尘的往事。
黎清越从有记忆起便生活在雪山之山,他太喜欢冰天雪地了,外面大雪纷飞,寒意侵人,哪里也去不了,他龟缩在小小的屋内,像一个冬眠的种子被埋在冻土之下,等待春风。
这时,师父便会生起暖暖的火炉,他站在旁边,直到灼热的火焰烤得他衣服硬邦邦的,此时师兄就会暗搓搓地上来,把冰凉的双手塞进他的脖子。
骤然被冰凉一激,他赶忙缩紧脖子,反倒把这份冰凉藏得更深了。
等反应过来了他也不恼,握住对方冰凉的手,想要焐热,但师兄一见此便收起手又跑去外面,等他昏昏欲睡之时,这股冰凉又会如期而至。
后来他发现,师兄似乎从来不肯让他好好地帮他暖手……
但这样也无妨,下回他也要冻师兄一激灵。
长大以后,师兄开始频繁下山,每次都会求他保密,他当然会替他保密,他不知道师兄去了何处,也不会多问,只是他不喜欢师兄回来时身上带的尘土气。
师父走后,师兄也随之远行,但与之不同的是,师兄还会回来,而师父是无有归期了。
第一年,不周山也有了时间的变化;第二年,小小的房子里熄了柴火;第三年,他好像突然聪明起来了。
之前师兄老是笑他呆,而师父则会委婉地说是“质朴”,那一年,他的眼前一片空无,身后别无一人,他忽然感觉自己聪明了,知道了时间,品味了别离。
他要等师兄,好多好多年,只是百年转瞬,脆弱的□□不抵意志——他听闻“人世道”可保人长寿,也深知修行此道会致使记忆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