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点头:“好。那便依你所说。但是你要听我的,好么?”
阿柱当即应允,两人身影渐渐隐入浓稠夜色。
......
“铿——!”
辛九剑锋再度落空时,终于察觉这老妇身法诡谲,实难对付。黑袍众阵中,孙氏佝偻身形如灵蛇游走,豁口柴刀顺着钢刀背脊抹过,寒光过处血花四溅。
余下残存者踉跄后退,刀柄沾满黏腻冷汗。
“想要动我儿,先拆了这把老骨头!”柴刀震颤嗡鸣,杀气竟凝成实质。
辛九玄色广袖翻卷如云,阵势骤变。孙氏银发被罡风扯向半空,柴刀却似寒潭倒月,直取咽喉要害。火星迸射间,两道身影纠缠成旋风,所过之处青石板寸寸龟裂。
岚十八在阴翳中眯起眼睛。这南海擒拿手混着漠北刀法,分明是二十年前“俏罗刹”独门绝技!火门精锐未遇正主已折损近半,若不能生擒......
他掌下弩机悄然翻转。方才任由辛九等人消耗老妪体力,等的就是此刻——
弩机轻响湮没于刀剑交鸣。孙氏旋身闪避剑锋之际,淬毒铁矢已深嵌肩胛。辛九招式骤变,剑芒若毒蛟破穴。
“铮!”
柴刃险阻杀招,孙氏咽下喉间血气,碎刃化星直袭暗处。古柏应声倾颓,岚十八狼狈翻滚,玄铁战袍裂开丈余豁口。
“还敢分神?!”辛九暴喝如雷,九道炽焰剑影织成天火罗网,暗藏离火焚心真意。老妪腾空斩出弦月刀气,半数幻剑应声迸裂。
残焰舔舐衣袂之际,孙氏腕间麻索忽如巨蟒绞缠偷袭者咽喉。颈骨碎裂声未绝,金纹黑袍已再展遮天阵势。
弩弦再震,第二支毒矢精准洞穿膝窝。孙氏踉跄拄刃,沙石迷目刹那,那南海擒龙手已锁死辛九肘筋。青锋脱手飞起,孙氏柴刃将落未落之际,脑后忽闻裂帛之声——岚十八竟将门徒充作人槌掷来!
那青年宫人迎着凛冽刀光,稚嫩瞳仁盛满惊惶与茫然,孙氏迟疑间却是锋芒微滞,血雾弥漫间,忽闻山道传来嘶喊:
“娘!我来救您了!”
孙氏惶然回首,箭矢贯体的钝响里,她却颓然跌落。只是听那少年呼喊渐进,她不知从何处迸发一股大力,忽又抄起残刃掷向岚十八。后者仓促间偏头躲闪,袖中弩机连发。却见那老妪硬扛三箭不退,拼死将寒芒送至仇敌咽喉。
这群冷血冷情的魔头似乎都忘了,除却这名震四方的“俏罗刹”的名号,她还有一个名号——
母亲。
“滋——”
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摩擦声里,岚十八方觉颈间寒意,原是刀刃已切入骨缝。孙氏倒地瞬间,岚十八亦瞪目断气,喉间血箭喷溅三尺,浸染这小院泥土。
......
死寂笼罩四野,遍地散落着黑袍人的残破躯体,唯有奄奄一息的老妇尚存生气。夜来转动蒙翳双眸环顾四周,却始终寻不到这场围杀的元凶——
有个剑术好手,却不见踪影。
“娘...娘啊...”阿柱踉跄着扑跪在血泊中,双臂颤抖地搂住老妇那逐渐冰冷的身躯。
“阿柱,谁许你回来的?”孙氏气若游丝,听见熟悉的呼唤,却强撑着睁开浑浊双眼。
阿柱哽咽着抱紧老妇:“爹爹当年不曾抛下您,孩儿又岂能独活!”
“混账!”孙氏瞥见静立一旁的夜来,突然剧烈呛咳,嘴角溢出更多血沫。待喘息稍定,她猛然转向那冷眼旁观的女子,却哀求道:
“带他走!快带他走!”
夜来微微偏头,似在聆听什么。忽闻阴恻恻的冷笑自暗处传来,辛九捂着淌血的腹部缓步现身。原来这群黑袍恶徒并未退却,而是坐等他们自投罗网。
“走?那可不成。”
“头儿!姓顾的不在!”一旁门人喝道。
“正好拿这两个抵命!”辛九将染血的短刃在掌心轻拍,眼中杀意翻涌。
夜来目光扫过对方兵刃寒芒,心知此人才是真正棘手的敌手。
“走啊!”孙氏嘶吼着以断刀撑地,胸前伤口再度迸裂。老人竟硬生生挺直佝偻的脊背,将少年护在身后。
阿柱死死攥住母亲染血的衣角:“要死也该孩儿挡在娘亲前面!”
“若还认我这个娘...”老妇突然爆发出惊人力量阿柱推向后方,断刃直指群敌:“来啊!来取老身性命啊!”
夜来再不作犹豫,一把拽过阿柱手腕向来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