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水壶加热的嗡声中,白予乐长长叹了口气,回答:“不是,跟你没关系。”
成默盯着他红通通的鼻尖,忽然也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抚上他的头顶,手臂一带,把他整个搂进了怀里。
白予乐头被摁靠在成默颈窝里,侧对的肩膀顶着成默的胸膛,骨头传导过来那胸膛下有力的跳动,他忍不住一抽鼻子,睡衣上的樟脑味窜进鼻腔里,灌满空洞的肺腑。
成默并不知道白予乐到底怎么了,但对于他人想要隐藏起来的脆弱和恐惧,成默一向有着极度敏锐的嗅觉。
白予乐平时表现得唯唯诺诺,实际上一点都不怕他,而反过来,白予乐努力想要维持的淡然,在他眼中也是漏洞百出。
掌心下温热的单薄后背慢慢转过来,白予乐如预料般投入他怀中,双手抓着他的衣襟,身体逐渐颤抖起来。
白予乐在啜泣,成默的嘴角却不合时宜地翘起来。
他轻轻摸着白予乐的后背,那温暖柔软的身体完全填满在怀中,带着洗发水香气的头发随着身躯的颤抖扫过下巴,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妙。
电热水壶里的水烧开了,开关自动弹出“啪”的一声,白予乐身体抖了抖,低着头扭出来,完全没看见成默还恋恋不舍抬着手臂,小声说:“不好意思啊大哥,我就是......就是突然......”
成默打断,直截了当:“小白,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诶?”白予乐抬起脸。
“我——”成默目光游开,“我怕黑。”
白予乐想起好像他那屋是没有台灯,懵懵地回答:“好.....好吧。”
话音刚落,成默一躬身,手臂勾过白予乐大腿下,直接把他托在了臂上。厨房吊顶低,白予乐个头也不矮,猝不及防离了地,抬手撑着吊顶惊叫:“大哥你干嘛!”
成默单手抱着他,还能腾出另一只手捂嘴打了哈欠:“睡觉啊。”
说话间成默已经几步跨到门前,白予乐连忙爬下来抱住成默的脖子,战战兢兢进了客房,成默举着他还转了两圈:“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白予乐的脸比烧水壶还烫,从牙缝挤出几个字:“里面吧。”
成默把他放下来,他立马连滚带爬钻进被窝,想想又爬起来,说要去拿自己的被子。
“等着。”成默摆摆手,起身就出去。
白予乐连忙喊:“把台灯也带过来!”
“嗯。”
成默很快扛着被子、勾着台灯回到客房,甚至还带了杯水。放在床头的热水杯袅着白雾,白予乐被子盖过鼻子,垂着眼皮不知道该干嘛。
除了小时候跟爸妈和在大学寝室里,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别人睡一个房间,有点不习惯,生怕挤着成默,规规矩矩躺得笔直。
白天睡那么久,他哪里睡得着,躺了一会儿,悄咪咪转过脸,却直接撞进正支头盯着自己的成默眼里。
台灯的昏黄光线被成默挡在背后,勾勒出山峦般庞大的剪影,略一转身,光线泄出来,成默伸手摸了摸杯子,又转过来说:“等会儿,烫。”
白予乐并不渴,烧水本也是借口,这时却也不知如何圆,只得顺着成默支吾应了两声。
相顾无言,怪尴尬的。白予乐翻过身去假寐,不知过了多久,肩膀让轻拍了拍。
“不烫了,喝。”
白予乐蜷腿坐起来,握着温温的杯子小口抿着,被子底下的赤脚似乎让什么东西碰了一下,随即整个握住。
温暖的,厚实的,带着粗糙的茧,轻轻揉捏着,把体温通过挤压传递过来。白予乐一瞬想起从前的许多个晚上,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带着香气的母亲影子在床边晃过,摸一摸他的脚,然后仔细把被子掖好。
“脚这么冰。”成默说。
穿着父亲的睡衣,像母亲般为他取暖的成默,白予乐第一次有种“想要知道你到底是谁”的探究欲,但揭开谜底的同时,会不会也要迎来形同陌路呢?
白予乐眼前模糊了一瞬,慢慢把脚抽回去。
“......睡一会儿就热了,睡吧大哥。”
白予乐背过身躺下,口鼻捂在被子里长出气,等身后久没动静了,才悄悄回头,后背压在成默硬邦邦的肩膀上。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了他背后。
他默默往里挪了挪,没一会儿,后背又挨上来热源。
反复几次,白予乐快贴着墙壁上了,转身无奈道:“大哥,你老挤我干嘛?”
“冷,挨着暖和。”平躺着的成默掀开眼皮,往外挪了些,手伸出被窝,连人带铺盖卷拽过来和自己并肩平躺,“你别跑就不挤你了。”
白予乐悄悄觑着成默,说:“大哥,没想到你居然会怕黑,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怕黑当然是撒谎,但“什么都不怕”么?这个问题抵达脑海的刹那,成默耳畔恍然响起嘈杂的喊声,眼前扑来看不清脸的对手,被子下的右手蜷握起来。
白予乐见他紧皱眉头,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忙道歉:“大哥,我没别的意思。”
“不是的小白。”成默望着天花板,平静道:“我还怕输。”
轮到白予乐皱眉头了,他紧盯没有看自己的成默,表情隐隐紧张:“大哥,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吗?”
成默摇了摇头,垂下眼回答:“我只是想起了输的感觉,很不好,很痛,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