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啊老大,你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你想做的就是我想做的,支持老大嘛,我还是有点家底可以败的!”】
‘皇室明珠’‘吝啬公主’的刺青又在顷刻间覆满论坛。这笔数字很快被刻意追加的捐款层层覆盖,每一笔都裹着见血的孔雀羽。
陈姝像一片安静的湖,坐在光影中舒展眉眼。如果她朝着那栋金丝笼叩门,珍珠串成的供给链当然会垂落,可这个薄如蝉翼的数字,是她赌命换来的月光,是阿杰整耳欲聋的支持,是真正属于她的东西。
银铄的指节几乎要在光脑屏上燎出火苗,按键音像炒豆子般炸响。“轻点。”陈姝卷着棉布衬衫修笑,“修理光脑屏不要钱啊?”
现在可有两张空空如也的银行卡在桌面安眠。
“怕什么!”银铄咬着营养液吸管闷声炫耀,“这时候就体现了咱的技多不压身,嘿。我连飞行机器人都做得出来,修块屏幕而已。不过这群人真是——”话音被陈姝搂过来的力道揉碎在晚风里,她指腹划开仍在沸腾的论坛,“好啦,咱们是捐款,可别捐出一肚子火来。而且你想啊,他们这一攀比还又多捐了不少,也是好事。咱这也算狠狠敲他们一笔了。”
银铄望着永昼般的论坛风暴,忽然发现陈姝眼角漾着三年未变的晚霞弧度。所有指向湖心的箭矢都化作涟漪,可这不代表腾起的白羽不会悬停伤口。
“老大,你真的不生气吗?”
“生气,但不能一味的生气。铄,你说,你生气源于什么?”
银铄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那些沉淀在记忆里的文化课知识此刻竟如清泉般涌出,“《乌合之众》里说‘群众没有真正渴求过真理,面对那些不合口味的证据,他们会充耳不闻,凡是能向他们提供幻觉的,都可以很容易地成为他们的主人;凡是让他们幻灭的,都会成为他们的牺牲品。’‘昨天受群众拥戴的英雄一旦失败,今天就会受到侮辱。当然名望越高,反应就会越强烈。在这种情况下,群众就会把末路英雄视为自己的同类,为自己曾向一个已不复存在的权威低头哈腰而进行报复。’”
“那时候在酒吧救的那个omega,跳楼之后社会舆论就是这样。所以我一直都很愤怒,民众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的意志是这样容易被裹挟,情绪是这样容易被操控。可就算曝出真相来,也没有几个人真的会为这个事感到抱歉。”
“真是士别三日了,你那么讨厌文化课,居然还看了《乌合之众》。”陈姝讶异地挑眉,笑了一下,“那你应该也知道,里面还有一段,‘影响民众想象力的,并不是事实本身,而是它们发生和引起注意的方式。’‘掌握了影响群众想象力的艺术,也就掌握了统治他们的艺术。’谁操控了群众的人性,谁就是领袖。”
“校庆的时候我和林雨泠聊过,‘权’的本质是对精神的操控。真正重要的从不是事实,而是包装事实的戏法。能驾驭这种魔法的人,自然就成了人群中的提线者。所以谁掌握了媒体,谁就掌握了权力。换句话说就是——媒体在掌权人的手中。”
“网络记忆就像沙滩上的字迹,无利可图的潮水很快就会将它抹平。但若有人执意要维持这场闹剧,它就会变成每天重复播放的八点档。如果我只是个无名的‘英雄’,我的陨落顶多是转瞬即逝的笑谈。是‘小殿下’的头衔把故事拖进了另一个世界:当皇室威严与市井风波相撞,公众所见的已非事件本身,而是一场精心编排的群体幻觉。在权力的逻辑中,媒体从来不是独立的存在。他们要是真有回护之意,重塑我的形象不过是些歌功颂德的引导。但他们放任风暴肆虐,不就是有人不想换台吗?”
“你有没有读过《群众与权力》?‘地位最高的人恐惧感最强。在命令的源头,发号施令者自发下达命令,而不从任何人那里接到命令,可以说他是自己制造命令,这时命令的恐惧是最集中的。它可能长期抑制和隐藏在独/裁者心里,它会在统治者的一生中日益加剧,最终表现为自大狂和迫害狂。’或许我的存在本就被人忌惮,所以既要用我又要控制我,特点就在于必须要削弱我的声势。”
“但我们必须要明白,普罗大众从来不是敌人,也永远不该被视为敌人。”
在权力游戏中,民心向背就像一把双刃剑。得之者昌,失之者亡。任何所谓的影响民意,本质上都是在尽量保持这种微妙的平衡。
“我有一个新的理想。”凝视着即将消逝在夜色中的落日余晖,陈姝突然对身边的银铄坦言,“我想要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