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拉曾是象牙塔里用蕾丝蝴蝶结编织梦境的姑娘。她不像陈姝在荆棘丛里淬炼出锋芒,不及林雨泠肩头压着世代军政的重量,更不像莉莉骨血里燃烧着复仇的烈焰。
这个出生在首都中产之家的独生女,被父母用蜜糖与玫瑰娇养着长大。她的粉色公主房里飘着奶油蛋糕的甜香,书页间夹着言情小说里附赠的花瓣书签。在被军校淬火之前,她尚是会在数学课上用课本掩护《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稚嫩灵魂。——直到现实用最肮脏的手撕碎了糖纸包装。
当AIpha同学用下流话当赞美的年纪,她率先用沾染墨水的手挥向霸凌者的鼻梁。那些肮脏的调笑像沥青溅在她的白裙上:“求标记我也不会*的丑八怪”、“腿缝宽的贱货”,“关了灯我都不要你。”原来公主也要亲自踩着玻璃碴奔跑。
“Omega学格斗会嫁不出去!”外公摔碎古董烟灰缸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判决。可童话里从没说过,王子爱的必须是被恶龙吓软腿的姑娘。若拉在哭肿眼睛的夜里突然看清,他们要的根本不是新娘,而是系着丝带的精美礼物。
她不明白,为什么公主的价值必须用柔弱来兑换。难道Omega的贞洁是份待价而沽的合同,要等某个Alpha来签署生效?不,绝不!
军校报名表成了她第一张战士宣言,父母托关系准备的文职offer在抽屉里发霉,她偏要把机甲操作台坐成新的梳妆台,偏要在装甲车的轰鸣里安家。电视新闻中少校的肩章星光,照进了这个曾经只懂芭比娃娃的姑娘眼底,这个遥远的名词在她的勋章墙上投下巨大的光影。那究竟是多高的山巅?她不知道,但她决定去量一量。
庆功宴上的三军联名奖状还在飘着油墨香,父母笑着揶揄“又不是真的战场”,她却把奖牌当勋章佩在奶奶皱褶的手心里:“古代花木兰代父从军,我代天下Omega揍Alpha,不够威风吗?”玻璃转盘映出一屋子惊讶的脸,曾经对水晶鞋深信不疑的姑娘,终于踩着军靴把童话踩成了铿锵的战鼓。
军人荣誉被浇灌进骨血,化作军校跑道上永远醒着的星辰。不是大理石台阶记住了她领章的温度,是金丝绡般细密的骄傲织就了礼服勋章。三年浇筑的筋骨碎片化作日光,在升旗仪式上熔成紫铜色的钟鸣。
陈姝是仲夏夜的启明星,总刺破迷雾指引队列。当鎏金绶带拂过若拉战栗的眼睫,她终于明白,枪膛里填装着比绯红心事更重要的,她指尖光点恰如初见那日‘陈老师’纽扣折射的锋芒,洞穴里的炬火从不熄灭,只是交由后人捧在掌心,凝成燎原业火。
所以妈妈…
【这次,可以为我骄傲了吧…】
瓦砾间隙渗下钢青色的光,若拉听见颅骨绽裂的响动,像冻雨敲打教堂玫瑰窗。变异榕树的根须刺入她的头骨,醇厚如松露巧克力的神经液正被吮吸,珊瑚状苍白根系从口腔怒放时,折断的脊椎早已漂在痛觉之外。
萤火虫没来得及点亮礼堂草坪,星空勋章终究是虚拟投影里的光斑。然而这具被Alpha控权的世界鉴定为‘丁香花般脆弱’的躯体,校史馆的液晶屏会永久烙刻这个画面。少女仰面栖息在树根王座里,暴长的深褐色植物纤维正沿着动脉长成藤桥。
多年后当Omega学子们在此停留、凝望,他们将深信,那份力量也在自己心中涌动,足以向世间一切不公宣战。Omega的脊梁,同样能撑起苍穹,这天地本就该有他们的一半。
喷火器管口喷出碳化的余烟,无数溃烂的流脓根茎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罗森肩胛骨缝隙里卡着矿工粘稠的脑浆,被砍断的植物纤维疯长成沥青色肉鞭,鞭梢的吸盘正分泌着□□背疣般恶臭的黏液。防护服早被腐蚀出蜂窝状的破洞,腐殖质正沿着毛孔往骨髓里渗。
“队长!请求支援!请求支援!”怀里昏厥的妇人骨碌着往下滑,那些附骨之疽尝过活人鲜血后越发癫狂。光脑却在耳畔炸开焦糊的电流声:“队长失联了!”
墨绿色信号灯照得罗森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荆棘撕开他的心脏,半截断在赶往医疗点的路途,半截钉死在这片张牙舞爪的地狱。那个会用军刀在树皮杯上雕小兔的若拉,此刻可能正被绞缠在某堆根根茎里逐渐融化。军人铁则棱角分明地扎进喉头,那抹常青藤徽章烙得他锁骨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