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许久,他摩挲着自己军装上残缺的袖扣轻声呢喃,“你说得对,将职业神圣化是对人性的异化。英雄叙事下,个体的付出被视作义务,错误则被无限放大,而忽略了我们同样具备普通人的脆弱与欲望。剥离社会角色后,那我其实也会看小说,看电视剧,喜欢赖床,喜欢偷懒,常人爱干的事我都爱干。但我依然坚守在这里,或许是因为记忆中镌刻着这片土地的深情。曾在山野间邂逅漫山遍野的烂漫,在海岸线目睹惊涛拍岸的壮阔,这份感动让我渴望未来它们依旧如昨。就像书店里中意的新书,想要带回家就得支付相应的价格,世间所有美好的获得都需要同等的付出。心有所念,必要有所献。”
陈姝脖颈弯作搪瓷吊壶浸入雪水的弧度,垂在军装褶皱里的目光仿佛游移的月光丝,逡巡着扫过帐篷间此起彼伏的呼吸。“我也是。”
“除了咱们的小队,我现在还有李长、王大壮、钱多、张嘎…。当获得的越来越多,也就越不想要失去。我渴望在六七十年后,甚至更遥远的某天,还能与朋友们重逢,彼时的世界安宁。当旗帜再次迎风飘扬,我们相视一笑,曾经这些烽火岁月已成追忆,而我们依然并肩站立。”
“于是我就理解了英雄主义。它绝不是一种幻想主义,也不是愚蠢的利他主义,‘牺牲’与‘奉献’是具象的情感选择。爱这片山,这片海,这个人。因为爱具象化的事物,而为这项事物构想一个未来,想要他们在未来依然存在,想要有生之年都还能看到。”
“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本质后还能热爱生活。’然生活的本质确然苦涩,追求舒适快乐是人类天性,没人天生喜欢自我折磨。那么为什么要选择热爱?就又有另一句话,‘不要直面虚无,要用爱挡着它’。”
悲观与乐观在陈姝身上并不矛盾。
她深知这条路的尽头或许并不存在,但仍选择走下去。她的目光捕捉沿途的点滴:一株悄然生长的花,一片随风摇曳的草,一棵沉静的树,甚至那飘忽不定却永不重复的云。对她而言,生活或许注定无解,但「爱」,是她所能找到的唯一答案。
“我该接难民去宏城了。”
“好,你和…银铄,多小心。”
“你们也是。”
残阳把担架的影子拉得更长了。虫潮在逼近,变异种在徘徊,而他们仍在瓦砾间跋涉用颤抖的臂膀托起另一个颤抖的生命。基因曾许诺超凡的力量,直到此刻,战场才残酷地教会所有人:基因赋予的力量属于个体,却无法让群体免于苦难。
【“当我们去出任务的时候,可能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我们不会一直处于安逸的,方便救援的地区。那么如果发生意外,比虫族和变异种更困难的是,我们要面对蛇蚁虫豸、漳沼厉蛊、凶禽猛兽,以及地形、地势与植物所形成的威胁。”
“航舱坠毁,信号失联,获救时间将遥遥无期。为此,我们必须熟知,如何尽可能地,利用大自然,获取生存资源,并引起,营救者的注意,尽早脱困。”
“在这场比赛中,大家人手一份地图,只需要去设法辨别方向;但遇实战时,我们可能会来到未知地域,没有地图,那你们是否想过,要怎么,穿越那片未知的地域,选择正确的方向?”】
3S的光芒如萤火,照亮半径不过方寸。各种科技造物则是精致的玻璃器皿,依赖看不见的能量管道持续输血。而在最陡峭的绝壁上,依然攀爬着指甲渗血的手指;在最灼热的火场中,依然跃动着未经改造的肌肉纤维。当机械双目失明、基因药剂结晶时,这些原始的生命体征,构成了文明最坚韧的毛细血管网。布满老茧的脚掌震醒沉睡的大地,龟裂的嘴唇吹响生存的号角——奥林匹斯山众神争论权柄之际,普罗米修斯的火种始终在凡人的肋骨间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