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谁,未曾参与过对她的围剿。
苡鸢的手又一次搭了上来,“我先带你出去。”
为了躲避来回走动的这些紫袍道士,苡鸢干脆穿过长梭洞带她回到了知雪庄。
霜羽巅竟是一直下着雪的。
她们没有进屋,而是坐在屋檐上眺望长空。
李睢清双手环臂,头偎在怀中,倚着半张脸看向苡鸢。
眸子冷淡,微光明亮。
苡鸢则撑着双臂向后仰,掌心朝下,漫不经心地歪着头,感受金秋之外的冰天冻地。
李睢清却用一句“谢谢”打破了沉默。
离开了火藤,她的精神渐渐恢复。
而苡鸢还是那般淡然:“其实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何会在今日选择下山?”
她答非所问着:“苡鸢,其实我很敬仰你的一身功力,更艳羡你会是一个门派的掌门,能有自己的自由。”
“你的一切,都是我曾向往的。”
——
李凪廉走后,他们丑恶的嘴脸一一展露。
平日里因师尊与师兄的关系,众人总是笑脸相迎的。
可如今知雪庄落魄,又只剩她一名女子,还是个出落得清冷俊丽的女子,他们的不怀好意写在明面上,龌龊心思全在内心深处。
当初大师兄将那本秘籍递给自己,嘱咐她一定要将此传承。
她问:“师兄,那你呢?”
他的记忆仍被困在师尊惨死那日,迟迟走不出来。这是师尊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约莫是遗言了。
他有愧于道渊。
通心之术,不是他这种逃窜的鼠辈可以窥见的。
即便李睢清再如何说这一切与他无关。
他也还是囿于其中,情难自拔。
于是李睢清发奋刻苦,日复一日。
时常会将那泛黄的纸打湿,汗水或泪珠,有时连她都难以分辨。
读心术,终于在他走后的前一日练成。
她也因此听到了世间最险恶的声音。
李凪廉手握竹笛,在衿浣派的大门下,给她画下一道阵法勒令她不准再上前。
她是霜羽巅最后一位圣女,是衿浣派所谓的脸面。
传言她生性清冷,心中柔软,不施粉黛仍一貌倾城,长剑一舞众生倾倒,是苍山上吹风雨而不倒的皎洁雪莲,是万物复苏后生灵俱赴的希望。
但那日,李睢清忘却了这一切,剩给她的只有昏天倒地与无尽黑暗。
在小小的阵法内,她徒手撕开火盾,十指皆染上了腥红的血,毁了几近一半的面容,越过千险万阻也要走向李凪廉。
她是一路爬着下去的。
那双苦苦哀求的手被道奕的法术打开,师兄冷漠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风雪中,不曾回过一次头。
身后渐渐涌上宗门内的弟子,那群人蛮横地把她从地上拉起,生硬地掰开她的十指,将她与师兄就此分离。
道奕跟着前来,恨铁不成钢一般地打了李睢清一巴掌,朝她大喝:“混账东西!你大师兄下山,为的是天下黎明百姓的福祉!为的是这千万苍生!你如何敢做出这样龌龊之举,一再阻拦你师兄!混账!”
她吃痛地别过脸,浑身上下都因这一巴掌的突然降临而变得火辣。
她明明也是茫茫苍生。
若未横生那场变故,她的世界本应该多彩。
可这一切,只是噩梦的开始。
她成了任人摆布的花瓶,轻云被收起,在汀烛大殿随笙起舞。
她的能力被低估与碾碎。
一切都在告诉她,只要她的脸蛋还在那她就是有用之人。
要下山的原因是因为她终于幡然醒悟。
既然她能有当掌门的能力,又为何不能借此冲出结界,去为自己闯下一片天地?
想起那日烛火通明,照耀了大殿内原本的黑暗。
道奕提起要退位一事。
隐隐约约透露着,要将此位传给其子李凌昀。
他继位时其实年岁已高了,之所以接下掌门之责,一是了却心中执念,而是要给李凌昀铺一条路。
皓首成群,后面跟着一群紫袍弟子,整整齐齐地站在两侧。
一条玉石大道开在殿内,光洁的地面映出李睢清项首低垂时隐藏的失落之容。
道奕在高座上声色俱严,斥责她:“女子如何当家?现如今,是我要退位!你师兄不在,那便是整座霜羽巅的大师兄不在!那么略过你,这掌门之位难道不该是你师弟凌昀坐吗?你有什么好质疑的?”
座下,窃窃私语声四起。
都是在说她一介女子不该插手此事。
明明是宗门内商讨事宜。
也明明是他们在纠结掌门人选。
道奕年老,凌昀难堪重任,既是纠结,又为何偏偏不能是她坐上这个位子?
她想起李凌昀哭得泣不成声的模样,还是尚未弱冠之年,法术也未能精进到打遍宗门弟子的地步,门派上下,谁不传一句李凌昀天生不是修真的料。
可李凌昀总是这般天真烂漫地跟在她身后。
是她在霜羽巅唯一的温暖残存。
他常常来到知雪庄,皱着眉头诉苦道:“师姐,我好累啊……方才掌门又抓我去练功了。我才不想当什么掌门,只要一直跟在师姐身后,我做什么都愿意的。”
而今却又要架他上位。
可她就是不知,为何自古以来,权势的巅峰从不是能者居之。分明仁爱之人才能广泽天下,泽慧众生。
何必总困于一个“性”字。
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我来”,就掀起轩然大波。
落在他们眼中,李睢清简直是离经叛道,一点女子的脸面都不在乎。
于是李睢清更加坚定了。
众人皆说不行的,她定要竭尽全力去做到。
李睢清展现出原本该有的模样,跪得笔直,清冷面容令其余人暗自不爽,心道她为何不再是顺从的了。
李睢清无视周遭一切,义正言辞道:
“女子,为何不能当家?既说掌门之位,那该是强者居之,手握权利的人不能连同宗门的师姐师弟也斗不过。弟子比凌昀要强,那么为何,这位子坐的人不能是我?”
她其实有违内心。
若非事发突然,她不会这般说李凌昀的不是。
道奕气急败坏,气得要冲上前打她。
念及还要在座上维持威严,于是随手从尊座的扶手处拿起决策时用的掌印,重重地朝她脸上砸去。
李睢清不躲,才养好的脸又在这一刻受了伤,一道细小的血痕在她雪一样的面庞渗出鲜艳的红色。
如此夺目,四周皆是不解与惊讶。
掌印为玉,也在砸在地上那刻支离破碎。
道奕连忙从座上跳起来:“你给我滚出去!不要脸的东西!“
李睢清仍旧道:“弟子——自请居在掌门候选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