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县衙主簿相迎,“有失远迎,有失远迎,知县大人随军治田水去了,就在前方渔梁村,刚走一个时辰。”
“随军?何处的军?”
一行人面面相觑。
主簿当即知晓韩绍章并不知情,将其带到一边,压低声响提醒:“那位大人紧急调来的宣州卫,县里送去府衙的书信还未到,您竟亲自来了,他若问起什么,您多注意些。”
新州府的水患,调的却是宣州卫,这不是明摆着打他韩绍章的脸吗?
况且跨府自由调兵,唯有一人能做到。
韩绍章右眼皮陡然一跳,隐约感觉不妙。
宋涟清的眸色却微亮,催促道:“时不待人,我等快快去寻知县,着手清除田亩水患,若效果妥当,得迅速下达四县。”
他们这为难的情形,上头的大人物恐怕已经到了新州,打得两方措手不及。
浊云乌沉沉的,依然萦绕在高嵩连绵的青山间。
山下,卫兵们挖着沟渠,本就不是宣州的差事,不甚耐心。
“可要再回去歇个三日?!”
郎君负手立在田埂边上,清隽的面上俱是冷峻,轻蹙的眉宇又夹杂着几分不耐。
“大邺兵种为何能借调?卫兵,卫天下之兵,不是你一府之兵!本官不管你是哪府兵,领了本官的差事,怨言统统咽回去!”
有些风,郎君群青色的圆领袍衫猎猎翻飞,然那把轻薄的佩剑稳稳别在腰间,向外透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众人不敢吱声,加快了动作。
他们宣州卫隶属于左军都督府,早听闻兵部裴侍郎的恶名。
温如璞玉,心如刀刃。
尤其是他腰间的佩剑肃清,肃清剑出鞘,又不知要斩多少贪官污吏。
知县陆渠噤声,离那把佩剑又远了远,偏头的一刹,瞧见不远处赶来的一行人越来越近!
韩绍章领在前头,心里敲锣打鼓,“下官新州知府韩绍章,见过......”
这方礼还未行完,那方剑锋森寒,“铮”的一声贴在韩绍章的脖颈。
宋涟清就跟在其后,瘦削的身形彻底僵住。
那柄长剑险些要戳到她的眉心!
剑身通体淡青色,细看,剑侧还细腻镌刻着几朵莲花,什么嗜血的雅兴......
韩绍章双股战战,脖颈愣是不敢偏动一毫,“侍郎冤枉啊!下官甫一收到水患消息,当真是马不停蹄赶来......”
侍郎?
宋涟清惑然,下一瞬,熟悉的呛人讽刺响起。
“尸位素食的高位,韩大人坐得倒是安稳。”
竟是他,三水大人,裴思淼!
宋涟清葱白的指节相互摩挲,心中不免有些欢喜。
是他,江家的案子就不愁了。
然而,韩绍章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焦急补救道:“新州苦水患久矣!下官每年汛期日日殚精竭虑,这不,近日才寻到一位地舆大家,就在下官身后!”
怕被一剑封喉,上赶着将小娘子拉出来挡刀子。
宋涟清轻哂,侧身一步微微欠身,“小女见过侍郎大人。”
韩绍章担忧裴侍郎不信她,正欲继续掰扯,却不想,就在小娘子开口的一霎那,肃清剑收入鞘中!
沾沾自喜片刻,他整个人浑身警铃大作!
只听,裴侍郎刻薄的声线柔了几分,“涟清竟也在新州?!”
这两人是相识的!
宋涟清睨了一眼韩绍章,他的一张长脸上密密麻麻的恐慌。
她心下冷笑,还算委婉道:“能与裴侍郎遇上,还要多谢韩大人,小女不过是来新州谈生意,这韩大人误将我认成茶商走私的线人,还好小女凭借地舆才学得韩大人信赖,误会解除,特来助韩大人治水一臂之力。”
听完,郎君唇角微弯,一声轻轻的笑从喉间深处溢出,“这样啊。”
小娘子还是心太善了,受了这般大的委屈还要替人家开脱两句。
他俩这一唱一和,韩绍章心道不妙。
果然,玉面郎君温润不过一瞬,眉眼间的凌厉尽显,“新州知府韩绍章,荒政怠职,致水患四县田亩;滥用职权,私拿无辜混淆视听!来人,押回府衙听候发落!”
宣州卫先前被训斥,得令,迅速撂下铁锹上前拿人,不敢耽搁半刻。
在场众人,包括师爷吴徵,无一人敢为韩绍章说话。
徐诺同江元站在最后排,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抑制不住的快感。
韩绍章只觉天旋地转,顾不得颜面,当即跪下求饶:“下官冤枉啊!水患年年有,今年最重罢了,走私案重查便是,当务之急治水啊!”
裴照林若有所思,微微颔首,但亦不再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