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项培风说得轻描淡写,“我看过他的测试结果,他的空间维度折叠适用于各种情况,头脑清晰,精神状态也很稳定。”
段北望冷静下来,“可他是重大伤人案的嫌犯,怎么跟你出任务?”
项培风耸了耸肩,“那就先把他的事情调查清楚再说。”
段北望沉默良久,“……我知道了,你就是打心眼里不想找搭档。你不想找搭档为什么不跟我直说呢?”
项培风心直口快:“我说了您也不听啊。”
段北望伸手要打,“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那没有。”项培风闪身躲过。
突然,负责接待事宜的警员快步走上前来,打断了二人的交谈,向段北望汇报:“阮氏制药集团总经理阮见信想见您一面。”
“他来是为了村民举报他家药厂的事,还是为了他在异能研究中心爆炸案里被炸死的儿子?”项培风插嘴道。
此前,异管局多次收到村民的举报,说在阮氏制药药厂附近的河流里发现了大量来源不明的污染物,以及未戴颈环且举止怪异的异能者的踪迹。
异管局派人前去调查,发现是一场误会。
至于死在异能研究中心操作室的二号尸体阮昀昇,则是这位阮见信的亲儿子。
“我不清楚。”段北望摇头。
他低声吩咐接待人员:“让他改天再来。”
随后,他深深地看了项培风一眼,“异能研究中心爆炸案还没了结,我去处理。至于你,都想清楚了再来回我的话。”
项培风想不清楚,自然也就没有向段北望回话的打算。
*
沈雾窗在一左一右两名身形高大的狱警提着警棍朝他走来的时候瞬间冷静下来,毫无还手之力地被他们架走。
他像一尾搁浅的鱼,在二人手上惊慌失措地挣扎着:“你们要带我去哪?”
左侧那个看着面善点的说:“棱镜室,呃,就是禁闭室,局长下令把你关进去,让你在里面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沈雾窗从“棱镜室”这个非比寻常的名字里听出了不妙,又狂乱地扭动起来:“没看见是那几个狱霸先动手的吗?你们局长凭什么不关他们就关我啊!”
“那没办法,”狱警收紧手上力道,“谁让你在异管局里大喊着要用异能把大家都变成二维平面的?哎等等——”
他看向跟他一起拖拽沈雾窗的同伴,“他不会就是游戏公司里把三十多个同事都变成设计稿的那个吧?”
同事“嗯”了一声。
他又低头向沈雾窗确认:“你就是吗?”
“……昂。”沈雾窗仰起纤细的脖颈。就是他,那咋了?
“没事,听说过你反内卷反压迫的英勇事迹。”
他一个人说两边话,叒扭头向他不爱说话的同伴确认道:“他的同事们现在都还在医院躺着,是吧?”
“嗯。”
“怪不得你那么大口气,真是人不可貌相,”他“啧”了一声,“你把他们伤得还挺严重的,我估计你量刑不会太轻。”
“别说了,方队过来了。”另一名狱警低声提醒自己的同伴。
两人共同对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方觉晓说:“方队!”
方觉晓点了下头,与他们擦身而过。
沈雾窗云里雾里地开始消化那名狱警所说的“你把他们伤得很重,量刑不会太轻”的那句话,路上走了多远也不知道。
直到两名狱警合力将他扔进一间狭小的、由无数棱镜组成的房间,他才回过神来。
面善的狱警把门一关,这间禁闭室就自成一个封闭的空间。
沈雾窗眼前骤黑,两人的话音隔着条细窄的门缝传来:
“怎么启动啊这个?”
“按这儿。你下次能不能别跟犯人说那么多话?”
“知道了。我不跟他说,那我跟你说。就这样?这就算开了?”
话音戛然而止。
沈雾窗发现隐藏在棱镜接缝处的智能灯带突然亮起,无数块不规则的棱镜拼接成类似蜂巢结构的墙壁。
在那一瞬间,他同时看到了数以百计千计的自己,被关在每一个棱镜里。
那些自己并非一比一复刻出的镜像,而是扭曲夸张变形后的版本:有眼球暴突如金鱼的、嘴角撕裂至耳根的、皮肤像鱼鳞一样片片剥落的,还有正乐此不疲用指甲抓挠镜面的,在透明玻璃上留下带血的沟壑……
他惊惶地后退,后背却撞上了另一些企图将腐烂的手指穿透镜面,再将他拉进棱镜之中,与他们共沉沦的自己。
他的呼吸变得细碎而急促,踉跄着向前,蜷缩在这间不到六平米的囚室中央,脑袋扎进臂弯,膝盖死死抵住胸口,寄希望于只要自己足够安静和渺小,棱镜里的妖魔鬼怪就会忘记吞噬他。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传来簌簌的细响,像虫豸爬过干草堆,发出的声音却是曾日夜叨扰过他的:
“跳啊!快跳啊!”
“哎他怎么不跳!”
“就他那点胆子,我赌他不跳!”……
这些话在密闭的空间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一刻不停地盘旋在他的耳边。
“沈雾窗,抬起头来。”突然,一个如惊雷般的声音响起。
沈雾窗拼命捂上耳朵,但无济于事。这句话在所有的棱镜之间来回反射,变成源源不断的、不同音调的诅咒。
他猛地站了起来。
不就是抬个头吗?光恐吓有什么用?有本事弄死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