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檀闻言拉起云无忧双手放在他的胸膛,意思是让云无忧推回来。
云无忧明白他意图后立刻缩回手,随即哭笑不得的一掌拍上自己额头。
段檀一直就是个疯的,她竟然跟疯子较起真来了,难道也疯了不成?
云无忧面上神情变幻极为精彩,段檀不知她为何如此,目光中透露出几分疑惑。
好在云无忧没多久便平复了心绪,对着段檀伸出手道:
“有劳小王爷扶我。”
段檀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接住了她的胳膊。
两个伤患互相扶持着一路回到了卧房。
内间,段檀褪了外衣侧坐在床边,劲瘦的上身不着寸缕,身形僵硬如铁铸,耳朵红得可以滴出血。
他脸上的肤色本就白皙,没想到身上更甚,简直冷玉一般,连皮肉下青色的脉络都隐约可见,更显得那些疤痕触目惊心。
对此云无忧面色一派坦然,无羞也无惧,认真往他脊背上抹药,直言问道:“王爷今日为何打你?是因为我吗?”
“不是。”段檀答得极快,“是因为我办事不力,惹恼了父王。”
那他为什么偏在介绍完世子妃后发难?为什么从头到尾视这个世子妃如无物?
分明就是知道了世子妃是假的。
云无忧看得清楚,却并未戳破,段檀关于亡妻的这场梦实在做得太认真,认真得几乎有些可怜,她几番见证,心生恻隐,竟开始不忍惊扰。
“其实那晚,我看到你将字条扔进我书房了。”段檀开口道。
云无忧问他:“那时候小王爷还没就寝吗?”
段檀点头,顿了顿道:“父王归京途中会遇刺的消息,是杨遥臣告诉你的?”
云无忧总不能说是自己私入侯府偷听来的,于是含糊道:“算是吧。”
段檀几不可闻地低语:“原来你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云无忧没听清,凑近段檀道:“你说什么?”
感受到云无忧近在咫尺的温热鼻息,段檀猛地起身拉远与她的距离,胸膛起伏,目光也略微散乱,连因重伤惨白的脸都浮上几分红晕。
云无忧有些发懵:“我压到你伤口了?”
此时段檀也意识到他方才的反应太大,对着云无忧胡乱摇摇头又点点头,姿态更加僵硬地坐回了原处。
而段檀这番动作,也让云无忧注意到了他右臂内侧一道格外刺目的伤疤。
那疤痕深长且凸起,应该是被反复割裂过,重重旧疤叠新痂,看着很是狰狞可怖。
云无忧觉得这疤痕有些怪异,多瞧了几眼,但见段檀这会儿眉头紧皱,面色似乎有些烦闷,便没有多问。
为段檀抹完药,云无忧将衣衫递给他:“穿上吧,亥时还要去见你父王。”
段檀接过衣衫,然后拉住她的手就不放了。
云无忧以眼神询问,段檀却垂下眼睛不看她:
“杨遥臣虚伪懦弱,口蜜腹剑,绝非良善之辈,你莫要再被他蒙骗了。”
段檀的凤眼漂亮而狭长,此时长睫垂落,在脸上投下一小片浓密阴影,颤动时如蝴蝶振翅,泛着细碎的微光,挠得云无忧心里有些痒。
他说话时像个较真的孩子,甚至隐隐约约藏着一点不明显的恳求,不过云无忧对他所言早就心知肚明,只是难得见小良王这般模样,一时顽心大起,存心逗他道:
“信平侯不是良善之辈,小王爷如今这副背后议论,恶意中伤的模样,难道就是良善之辈吗?难道就不会蒙骗我了吗?”
段檀闻言立即撂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穿好衣袍离开了卧房。
此人气性太大,是个开不得玩笑的主儿。
云无忧被晾在原地,在房内看着段檀远去的背影腹诽道。
……
亥时,良王院中,书房内烛影摇曳,铜漏滴答,墨香混着沉香流入月色,窗纱上映出一坐一立的两个男子身影。
“当初你告诉孤,与昭平郡主成婚,是为了逢迎先帝。”良王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对段檀开口道。
“是为了逢迎先帝。”段檀对他颔首,并未解释什么。
那如今被一个程曜灵的赝品迷昏了头,也是为逢迎先帝?
良王被他气得笑了一声,杀心大起:“先帝早已宾天,你如果还要逢迎他,不妨把府中这个赝品送去绍陵,给他殉葬。”
段檀平静道:“她不是赝品,绍陵若缺殉葬之人,第一个殉的也该是我,还轮不到她。”
这话就实打实地触了良王逆鳞,他眯起眼睛打量着段檀,神色堪称危险:“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