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忧本能地向后仰身躲过箭矢,再稳住身形时则见到了一个熟人。
“程若鱼。”云无忧眯起眼睛看向来人,语气冷漠。
程鸢虚伪客套道:“久违了,堂姐。”
“堂姐”这两个字,她咬得极重,显而易见是在嘲讽云无忧。
云无忧冷哼一声,也不惯着她,当即拉弓朝她连射两箭,煞她锐气。
被程鸢一一躲过后,也不欲与她纠缠,拍马欲走。
谁知程鸢却不肯放过她,在她身后道:
“赝品就是赝品,顶着这张脸,却连箭术都上不了台面。”
云无忧立时转头,用一种极危险的目光盯着程鸢。
她的箭术是先父手把手教的,程鸢此言辱及先父,她不欲再忍。
她当即取箭抬弓,对准了程鸢眉心。
程鸢此时也明白云无忧是动真格了,也抬弓引箭,试图同云无忧对峙,可惜她的箭还未搭上弓弦,云无忧的利矢便已离弦破空,朝她而来。
眼见躲不过,她彻底慌了心神,手指被弓弦割出血迹,连箭都掉在了地上。
可云无忧那支箭看着是直击她眉心,最后却越过她,钉在了她身后的树上。
她劫后余生,脸上汗水泪水一同涌出,但就这样了还不忘大笑着嘲讽云无忧:“哈哈哈哈,赝品果然是赝品!”
云无忧看着眼前这个疯婆子淡淡道:
“看你身后。”
程鸢闻言下意识扭头看向身后,只见一条花纹妖冶的长蛇近在咫尺,目光怨毒,正冷冰冰地盯着她。
她登时大叫一声跌下马去,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云无忧见状嗤笑一声,拍马到她身边绕了几圈,看够了她这副狼狈样,才伸手摘下那条被自己一箭钉在树上的毒蛇,扔到了程鸢身上。
程鸢又是一阵大叫,这回叫得更加凄厉,也更加长久,刺耳异常。
云无忧掏了掏耳朵,提高声量打断她:“别叫了,是死蛇。”
程鸢这才消停,一把抓住衣裳上的死蛇扔向远处。
她也知道在云无忧面前丢了个大脸,坐在地上脸憋得通红,胸膛上下起伏着,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云无忧见状从箭囊中取了一支箭向程鸢头上扔去,正斜插在她发髻中,让她看起来十分滑稽。
看着程鸢这个模样,云无忧笑出了声。
程鸢怒瞪着云无忧,可惜此刻她跌坐在地,形容狼狈,鬓发凌乱,身边也没了兵器,这种眼神对云无忧毫无威胁,只会让云无忧脸上的笑容更甚。
然后云无忧就看到程鸢哭了,两行泪从她双眼中不断涌出,她也不抬手擦去,就这样倔强地瞪着云无忧无声哭泣。
见她如此,云无忧心生恻隐,收敛了笑容长叹一声道:
“程小姐,你何必苦苦追着我不放呢?这赝品不是我想当的,也不是我想不当就可以不当的。
你堂姐生前是个烈士,看在她的份儿上,这回我放过你,下次相遇你若还要挑衅,我绝不会再留情。”
不料程鸢闻言却激烈道:“谁要你看在程曜灵的份儿上!谁要你留情了!”
“你有本事现在就一箭杀了我!”
“来呀!杀了我!”
云无忧见她反应很不对劲,思及之前她在高唐侯府所言,皱眉道:“你恨昭平郡主?”
程鸢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大滴大滴的眼泪也从这火中滚滚落下,高声反问道:“我不该恨她吗?”
“因为她,自幼待我最好的伯母出家做了道士,再也不肯露面见人,
因为她,我才十三岁就要在一个死人的婚礼上,捧着死人的牌位,和死人的丈夫拜堂,
因为她,我每日都被母亲耳提面命,要学她打扮学她脾性学她才能,在你来之前,我才是那个赝品!
而你来之后,我就成了失败的赝品,这简直太可笑了!”
这番话字字泣血,连云无忧也为其中的悲愤所动,缄默了一阵子,问她:“你母亲要你学昭平郡主做什么?”
程鸢坐在地上笑得讽刺:“为了攀附小良王啊。”
云无忧攥紧了拳头,从肺里呼出一口长气,仰面望天,一时无言。
不久后,程鸢整理好鬓发,面上情绪已然平复,站起身对着云无忧平静道:
“下次相遇,为了小良王,我还是会对付你的。”
语罢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云无忧在原地久久停驻,而后对准天上红日射光了箭囊中所有箭矢,策马离开时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京城是全天下最烂的地方。
……
接近正午时分,她回到猎场入口处,本想跟侍官打个招呼然后提前离宫,谁知还没走到侍官面前,就被齐婴一把拽走。
“太后降下懿旨,女学里就剩你没到了。”齐婴拉着云无忧跪在了众人最后。
此时太后派来的姑姑向脚下扫视一圈,见人数已齐,便开始传旨:
“女学诸君,皆龙蟠凤逸之士,德行贞绝,道术通明,身为女子而心雄万夫……今新朝初定,海内盛平,吾欲效穆元太后故事,复女骑官署,于下月初一选官二十……”
太后懿旨宣读完毕,传旨姑姑离去,众人一同起身时,云无忧撞了撞齐婴的胳膊问道:
“方才那懿旨都说了些什么?我有些不太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