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水还在对狄马行注目礼,被珍姐硬生生掰着脖子把脸扭了过来。
这一看,她立刻脸色一黑。
那穿着松垮军绿色外套,脖子上还夹着耳机,走路都好似踩着鼓点节奏的男人,不是阚炆是谁?
“不是我说,”珍姐欣赏地看着男人,“阚炆刚出道那会儿不怎么起眼,现在历练了几年,气质和味道全出来了,真带劲!”
“还味道全出来,”李若水努努嘴,“你当他是什么?烤鸡胗还是卤猪蹄啊。”
她的眼神扫过男人左耳上戴着的单只耳环,铜色的耳环尺寸略大,随着走路的步伐,晃晃荡荡的。
“装模作样,骚气。”
“嘿,”珍姐听着挺乐乎,“你怎么对你这老同学这么怨气十足啊?你俩到底是死敌,还是怨侣啊?我怎么瞅着挺像爱而不得那么回事呢?”
李若水扭身就走。
“不看了,走!”
“这老妹,这么多年了,那点棱角是一点没磨平啊,气性还挺大。”
珍姐无奈叹口气,跟着追出去。
两人走到大马路上,李若水磨磨蹭蹭在拐弯口停下。
“又怎么了小祖宗。”珍姐走到她旁边,小心翼翼问,“咋的,不舒服啊?”
“没有。”李若水沉默片刻,“珍姐,能把刚才那蚂蚁理论说完吗?”
珍姐凝视她片刻,说:“所谓的蚂蚁理论,是一个故事。”
“路人慈悲,想要施舍蚂蚁,于是往地上洒了许多面包屑,吸引蚂蚁前来这片土壤聚集逐食。”
“但是这人忘了,这片土壤里不是只有蚂蚁,有太多太多猛兽。象、狮子、老虎、蛇、鹰……当蚂蚁进入这片土壤的那一刻,就会轻而易举地被这些庞然大物碾轧而死。”
李若水听完,久久没说话。
珍姐看不清她的表情,劝道:“好了,是姐没考虑周到,刚我其实在想,不该给你接这个综艺的。”
“但是接都接了,咱就往好的想成不?”珍姐说,“再坏,还能坏哪去?大不了彻底当素人,咱姐两又不是没当过草根,只要活着,没啥过不去的!”
“没有,姐,这不怪你。”李若水别过脸说,“反而是我挺对不起你。”
“这话怎么说的?”
“我性格不好,虎了吧唧的,能力吧就那样,骨气还挺大。”李若水想了想说,“你圆滑,又会做人,又会来事,背后说人说得嘴都冒火星了,见面还是八分笑。”
“哎哟哟,停停停。”珍姐抱拳,“你可拉倒吧,听着不知道是夸我还是损我。”
李若水说:“这趟我要是没回来,或者回来了也混得不咋地,你就走吧。”
“越说越离谱,我能走哪去?”珍姐听不下去了,“看姐不爽,想辞退姐啊?你要是真想报答姐,就在荒岛上好好表现,混出个名堂回来,带姐飞黄腾达,听到没?”
长久的沉默。
“听到了。”
李若水把短发捋到耳后,微微一笑。
这么些年她失去了名气的浸润、繁荣的养料,逐渐变得朴素平凡、泯然众人。
但此刻阳光下这么一笑,眼眸晶亮,发丝轻拂,还真有几分当年玉女小掌门的风华绝代。
“你说得对,我一定回来。”
……
“曹拓回来了没?”
十二区中心酒店的大堂角落里,男人往沙发靠背上一仰,舒服地喟叹了一声,随即又想起什么,朝身旁正端坐着玩扑克的人问道。
“没有。”
那人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摔,扑克牌纷乱地散落在桌面上。
“还没回来?”男人点燃了一根烟,吸了一口,烟从嘴唇和鼻间深深地叹息出来。
“你现在不养狗了吧?”他又吸了一口,问玩扑克的人。
“不养,”那人说,“我对养狗没兴趣,低级。”
“也是。”男人抽出一支烟递给那人,被对方摆摆手拒绝了。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说得对,”男人说,“畜生就是畜生,养不熟。这年头,狗也难养。以前养狗,给块骨头,它冲你嗷嗷的,多亲热!现在你给它进口狗粮,它都憋着坏随时咬你一口。”
那人不答话,犹自摆弄着扑克牌。
牌在桌上排成黑红两列,一张张地被捡起来,细致地按颜色归类放好。
“玩牌就是高级啊。”男人嗤笑,“你好歹也按黑桃红桃方块梅花分啊,按颜色分也太简单了吧。”
“你不懂。”那人说,“就得这么分。”
五十二张牌被一一分类完毕,桌面上只剩两张大小王。
男人端详片刻,伸手拿过大小王,把它们按在黑牌的上方,抬眼看向对方,笑了。
“高级啊,高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