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内容他是越听越心惊,前世根本没有这些事,若是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前世怎会不显,他的重生不可能会影响到这个吧,他有些惊疑不定。
而且听那将士说的,他们竟是还打算推翻朝廷,他暗戳戳地想着,这感情好,就是可惜他的仇不能亲自报了,他开始对这位将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这般厉害。
等他们到了淮陵地界却未进城,而是继续前进,到了蓟州地界之内,他们带着他进入了一顶最大的帐篷之中。
尹菘蓝进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清俊风雅的男子正手握书卷,盖着锦被倚在榻上,榻边坐着一高大俊朗的男子,他的脸色似乎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
尹大夫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俩人还挺般配,随后他开始唾弃自己,前世被那两个货迫害荼毒多了,怎么现在看两个男子在一处的眼神竟是都不清白了。
“草民参见将军。”
“尹神医不必多礼,烦请你为他把一下脉。”易寒微微颔首,让开了位子。
“是。”
尹菘蓝走了过去,榻上的男子冲他温和一笑,将手伸出来给他,他弗一把脉,脸色一瞬间十分精彩,他诧异地看着面前温润如玉的男子,他不敢想他曾经究竟经历过什么。
这种伤势竟然还能治到这种程度吗,是哪位高人出山治的,不过虽然能够恢复到这种程度已然不易,但还是……
“尹神医,看你这表情,莫非……我命不久矣?”魏珩轻笑着问,全然没有一丝此刻应该有的担心。
尹菘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话没有任何问题,这身子已经亏空的差不多了,这怎么治啊,别是来找茬儿,砸他招牌的。
“那个,我先写个方子,你吃吃看。”
尹大夫从来没有这么没底气过,因为这次他是真的没把握。
“不劳烦尹神医,有方子了,你看看如何。”
魏珩从袖兜中拿出一张纸,尹菘蓝接过,看着上面的方子,眼中闪过惊艳,这方子写得好,不过旋即是恼怒,都找人看了,还来找他,是看他笑话的吗。
“咳,用这个就可以。”
“尹神医,我此次寻你前来也不是让你看病的,只是想让你帮忙调理好他的身子,每月五十两如何?”
一道清冷的声音让尹菘蓝回神,他看向一边站着的将军,对方的气势让他缩了缩,莫名有些畏惧,但一听那每月五十两的月俸,就立马精神了,忙不迭点头同意。
“灵州距此路途遥远,尹神医赶过来也辛苦了,这里暂时也不需要你,先回去休息吧。”
尹大夫十分认同地颔首,这位先生说话真好听,让人心里舒服,以后在他身边说不定也会轻松几分。
“易寒,昨晚我们的棋还没下完,今日继续。”
“你输了。”易寒十分肯定地说道。
“那不是没下完嘛。行吧,你赢了,那我们再手谈一局如何。”
魏珩十分主动地坐起身,想要支起桌子,被对方淡淡看一眼就立马回归原位,易寒动手将有些沉重的桌子架起,放好棋盘。
“注意休息,别过于劳累。”
易寒说着便随意拿起黑子落下,他也不甚清楚,为何对方总是喜用白子,明明先手更具优势。
“自然,我心中有数。”
魏珩习惯性地下在他经常落子的地方,围棋通常开局不显,最终的结局靠的是落子期间的经营与谋算。
尹菘蓝:……其实他还没走呢,不过他还是快快走的好,溜了溜了。
他背着药箱走在营帐间,心里琢磨着那两位的关系,看上去可不像普通朋友,但也不像是黎清与魏诩那种,看不懂看不懂,他摇了摇头,回了自己的住处。
刚刚回了营帐,黎清便迎了上来,他脸上有几分紧张。
“尹大夫,你回来了,那人的病如何,我们何时可以回去?”
“阿黎,你怎么如此慌张地想要回去?”尹菘蓝狐疑地看着黎清,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难道他恢复记忆了,却也不太像。
“我,我……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很不自在。”
黎清犹豫着,因为他总是觉得有人在盯着他,让他有些坐立不安,如芒在背。
“放心,易将军是好人,以后我也会留在这里,你若是想离去,便自行离开吧。”
其实这段时间下来,他想要报复这俩人的念头也淡了,他没必要再和这两个家伙扯上关系,他做他的医生,也无需为他们脏了自己的手,反正魏诩的报应马上就要到了。
黎清体内的毒没经过他的手引发,倒也没必要担心,他既然不愿继续跟着他,走就好了。
“我没有,我没地方去了,我只认识你了。”
黎清可怜兮兮地说着,还有几分语无伦次,他没记忆,除了尹大夫身边,真的不知道该去何处了。
“唉……那你便跟着,当我的助手。”
尹菘蓝终究还是心软了,叹了口气让人留了下来。
“谢谢,谢谢你,尹大夫。”
*
易寒趁着尹菘蓝给魏珩看身体的空档,来到了他的营帐,黎清此刻正在其中研磨着药,突然看到出现的人,还有些愣。
“你是……?”
黎清见到他身上装扮便猜他大概是这军中将领,但他不太懂为何要寻他,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而已。
“你想要恢复记忆吗?”易寒垂眸静静看着他。
黎清被这话问的一愣,他自然是想要找回的,可被对方这双如寒潭般的眸看着,莫名背后一冷,不知该如何应答。
“应该……是想的吧。”过了许久,黎清才听到自己如此回答。
“在榻上躺下,我为你针灸。”
黎清半信半疑地躺下,他觉得就算是将领应该也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弄死他,再说,真想他死又何必如此麻烦,应该是没什么生命危险的。
他闭上眼,感觉有针刺入,所刺位置初时有些刺痛,再便是暖暖的,有些舒适,睡意渐渐袭来。
在睡梦中,那些记忆碎片以光怪陆离的梦境回归了,他与明昀过往的点点滴滴,他们在深宫如履薄冰,互相扶助走在这条荆棘遍地的登帝之路,他们相识相知相爱,却被命运嘲弄,他被召回北黎,在夺嫡之争中被暗算跌落山崖……
再次睁眼时,他眸中划过一抹冷厉,他看向了正站在榻边的人,眯了眯眼,若是他没看错,他穿的是镇远军服,看那样式,是主帅。
他不清楚以前的梁将军现在如何了,但他知道这个人十分危险,之前一路上来,这里是蓟州,这里被他带人占领了,该死,也不知道明昀现在如何了。
“想起来了,那也没必要对你礼待了,来人,将他押下去关起来。”
几个将士毫不客气地将黎清押着往外走,他十分不甘心地挣扎着,却全无用处。
易寒一走出营帐,便碰上了好戏,行吧,这下倒是人齐了。
不知何时,尹菘蓝与魏珩正往这边走着,尹大夫本来没打算带裴先生的,但是他说想要出来走走,就和他一起来了。
刚刚好就碰上了被押着的黎清,他顿时双眼一亮,摆出了一副单纯害怕的表情。
“尹大夫,救救我,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这是什么情况?”尹菘蓝一脸懵逼。
“这便是那黎清,确实生得极好看。”魏珩低低念了这么一句,捂着嘴又低咳了几声。
黎清原先因为过于紧张还未发现,冷静了些许才发现尹菘蓝身边的人,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魏珩,明昀信中不是说他已经被下天牢,秋后问斩了吗,他应该早死了,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就是他联合了那个什么易将军,打算推翻明昀,自己当皇帝,明昀行事怎么如此优柔寡断,应该在宫变那日便斩杀,以绝后患。
魏珩自然也感受到了黎清眼中的恶意,他没多做反应,只是浅浅笑着,眼中的温和却尽褪,染上几分凌厉。
“北黎前七皇子黎清出现在我镇远军中,究竟意欲何为?”
尹菘蓝看着黎清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经恢复了记忆。
“你身为镇远军主帅竟联合前朝余孽谋朝篡位,你会害死所有跟着你的将士们!”
黎清的声音极大,周围的将士都听到了他的吼声,看着他的目光却都带了嘲讽。
尹菘蓝失望地摇头,此刻竟然还想着挑拨离间,他已经不是那个纯粹的,与他一起治病救人的阿黎了。
“聒噪,关起来。”
黎清被押了下去远远的还能听到他吵闹的声音,尹菘蓝抿了抿唇,面上带了几分歉意。
“易将军,十分抱歉。”这人是他带到这里来的,若真出了什么事,也是他的责任。
“无事,做好你的本职便可。”易寒路过魏珩身边时看了眼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外面风大,身子不好便在帐中休息。”
“总是歇着也不好,多走走对身体也有益处,对吧,尹神医。”
“咳咳,没错。”莫名被点到的尹菘蓝干咳几声,又悄悄瞅了眼对面那位将军的神色,嗯,没什么变化。
“嗯,别累到。”
易寒说完便转身离去,尹大夫瞥了眼身边的人,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但他能够察觉到他好像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将军,现在皇帝的人都集结在了徐州,在整顿了几日后应当是打算往蓟州来了。”张修将一封书报递到易寒手中。
“这条路上必经一处山林,不若送他们一份见面礼。”
“明白,将军。”
易寒脚步一转,走向了他研究药物所用的营帐,上手开始调配药剂。
【宿主,你为什么要用积分兑换黎清恢复记忆啊?】
666十分好奇地扒拉在自家宿主肩膀上,毕竟到了这段剧情后期,男主自己就恢复了,又为什么要用积分提前,这不是白瞎积分嘛。
【到时候让魏诩江山美人二选一,如果黎清什么都不记得的话,那多没意思。】
666:……好恶劣的爱好,他都快忘记宿主这一面了。
【宿主,你开心就好。】
*
镇压的军队行进在路上,领头的几位将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老苏你说,咱们怎么打得过镇远军啊,让我们来不就是送死的。”
“到了现在这个情况,做什么都没用了,镇远军可是有二十万,他们都站在逆贼那边,怕是……”苏将军十分无奈地摇头,话到了最后也没了声音。
“那也不一定吧,据蓟州失陷前来报,易贼只带了一万的镇远军,我们可是有十万大军。”
另外两个将军十分无语地瞥了眼那个自信满满的,他们不是很想理他,他是哪来的自信觉得他们这临时凑的能比得上身经百战的镇远军。
一行人不自觉地走入了林间的小道之中,此处密林遍布,路径狭窄,骑马十分的不便,三人瞬时警觉了起来。
一阵风过,树叶沙沙作响,在这簌簌的声音中无数羽箭射出,在狭小的小道上,士兵手忙脚乱地防卫着。
“撤退!”
话音未落,林间羽箭已止,几枚铁球飞出,落地时便冒出来白色的烟雾,嗅到烟雾的人都晕晕乎乎的,不一会儿便倒地,领头的几位将军赶紧以手掩面,闭气,下马慌张地离开这里,过了一会儿,林中才走出一队人,将晕过去的人纷纷捆起。
逃过一劫的人余下将士暂时在林外休憩,其实被抓的只是小部分人,大部分都还没进林子。
“有必要吗?对付我们,镇远军还需要这种偷袭的手段。”
“此言差矣,看刚刚的架势他们很明显没打算乘胜追击,明显只是给我们个下马威。”
“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得,就你厉害。”
另外两人十分无语地看了眼那总是过分自信的人,想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的。
他们最终还是没走这条经过密林的路,选择绕路到了蓟州,这条路原先不选便是因为路途过长,但现在不得已走这里,让原先便士气低落的军队更加疲累,军心都涣散了几分。
这样的军队遇上已经修整许久的镇远军与裴家军训出来的民兵完全就是以卵击石,没交几次手就灰溜溜地退回了徐州,而他们也拔营启程来到了徐州城下。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魏珩抬手落下一枚白子,“我们只需静待便可。”
“想来你这些年下了不少功夫。”易寒随手落子,将药碗往对方面前一推,魏珩立马苦着张脸。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魏诩却从不将这些放在眼中。”百姓于他而言,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蝼蚁,又怎么可能放在心上。
“不错,喝药。”
易寒淡淡瞥了眼还冒着热气的药碗,别以为他不知道,魏珩就是拖着不想喝药才扯这些有的没的。
“……我喝还不行。”
魏珩闭着眼,深吸口气,饮尽碗中苦涩的药,蹙着眉摸起盘中蜜饯,甜味在口中蔓延时他才舒缓眉头,恢复了原先那副模样。
“整日喝这些药,你说我还能有多少时日?”魏珩的眉间染上一丝平日里不曾有的忧虑和愁绪。
“好好将养,可还有十年。”
想到这里,易寒皱了皱眉,把他推上皇位,他能待多久,能不能及时找到继位之人,算了,反正他不干这活。
“十年啊……”魏珩垂眸叹息了一声,话语中带着不知名的情绪。
“何必忧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有些人或许活得长久,却一事无成,有些人只有短暂的时间,却能流芳百世。”
魏珩难得听对方一下子说那么多话,竟还是为了安慰他那些莫名的多愁善感,他脸上带上几分和煦的笑意。
“那我便尽我所能,予这天下一个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嗯,到你了。”
对于魏珩的这番话,易寒十分的欣慰,这锅想来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他头上,届时他便辞了官位,按着原主的路线继续游历,实现他行侠仗义的愿望。
一枚棋子落下,棋局已定,白棋已成合拢之势,将黑子困于棋盘之上,易寒没再继续落子,只隐晦地看了眼他的衣袖。
“你赢了。”
“赢你可真难,承让了。”
魏珩笑意盈盈地说着,宽大的衣袖下,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几枚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