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与我谈些什么?”
一瞬间,那人便来到了对面,南珩眨了眨眼,给他倒了杯酒。
“这酒十分不错。”
“嗯,若是想要可以给你些,我酿了不少。”
“你的手艺真好,恭喜你拿下这仙界第一的名号。”
易寒微微蹙眉,易寒有些疑惑,他什么时候要过这个位子了,要不是昀诩主动挑事,他才懒得和他打那一场。
“嗯,你对鹤清是何看法?”易寒十分随意地支着下颌,只是目光虚虚地看着那池绿水,里面没有任何的情绪。
“他?我感觉他不安好心,先是清水玉,后是封印,为什么每次都有他,过于巧合就是有意为之了。”
南珩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杯身,眸中有着深思。
“或许吧,有防备是好事。”
易寒随口应着,仿佛只是闲聊,他没有说出鹤清的真实身份,因为没证据且这很无趣。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南珩有些窘迫,虽说是小聚,但他们间也不算太熟,甚至没见过多少次,但他就是不自觉地想要亲近他,信任他。
“妄渊,你以前当真不识得我吗?”他眸中带了几分期待地看向对面心不在焉,默默喝酒的仙。
“你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一点?”
易寒放下了酒杯,收回了放空的目光,转向对面。
“我……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认识,你对我很重要,可是为什么我不记得了呢?”南珩垂着眸,眼里有些委屈和伤感。
“很重要吗……”易寒轻轻呢喃了这么一句,修长的手指轻点着杯身。
“我们曾经确实相识,不过那都是你在凡界历劫时的事,既然渡劫成功,忘却前尘,便没有必要知道的那么清楚了。”
“这样啊……”
南珩轻叹了口气,虽然有些遗憾,但他确实知道了一点,他们认识,而那种感觉极有可能便是因他而起。
“我先回洞府修炼了,你自便。”他说着便已经起身。
“等等。”
闻言易寒停下了脚步,微微回首,一道浅淡的幽香靠近,那熟悉的味道令他侧目。
“青黎……”易寒低声轻语着,不细听根本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什么?你头上落了些花。”
南珩虽然有些疑惑,不过他还是走近,抬手拿下了他墨发间的一瓣花,他凑得有些近,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冷香,或许是在桃林待久了,还有股淡淡的桃花香。
心跳在这一瞬间快了几分,南珩的耳廓染上了一丝绯红,他垂下眸,往后退了一步。
“多谢。”
视线中那白色的衣角消失,南珩抬头,轻风过,粉色的花瓣自他身边而过,有几片还落到了他的衣发上。
他轻轻笑了声,掸下花瓣,转身离开了桃林。
*
几日后,易寒的洞府上来了一行端着许多天材地宝的仙官仙使,他们将那些物品放在一边,很明显这小小的洞府不太放得下这么多东西。
“妄渊上神,这是天帝陛下的帖子,陛下为您举办了宴会,还望您能够参加。”
易寒接过了那仙官手上捧着的请帖,随意翻开,只是微微颔首,便摆手示意那些人离去。
他将请帖往旁边一丢,抬手一挥,便将那些宝物收入空间,他微阖着眸,斜斜倚在榻上。
待他再次睁眼时,是被系统定下的闹钟叫醒的,他十分清楚自己修炼起来就不记得时间的毛病,所以提前订好了闹钟。
【宿主,时间到了哦,快起来了。】
眼睫轻颤,现出的是一双深邃且寒凉的眸,毫无情绪波动,他轻轻挥袖,身上的衣衫换成了一套玄色衣袍,金色的纹路在其上蔓延,周身气势变得威严肃穆。
他起身,在踏出一步间,空间场景已然转换,来到了万神殿之外,他缓缓走向高位,周边众仙的目光皆被他吸引,最终他落座于天帝旁边的位置。
在这场宴会上,易寒见到了余下的几个上神,除开他已见过的三位,还有一位掌管百花的花辞上神以及百药谷的谷主芷微上神。
易寒不耐地听着下面仙人的恭维奉承,只是垂着眸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不发一言。
“是不是很烦,我也挺无聊的,给,恭喜你了。”
花辞上神悄悄靠近了几分,冲着易寒眨眨眼,脸上笑容狡黠,给了他一个玉瓶。
“多谢花辞上神。”
“那么客气做什么,这是我酿的百花蜜,若是还想要,可来百花阁寻我拿。”花辞轻笑着摆手,发间的发钗步摇轻晃着。
“恭喜。”一个玉盒伴着一道冷淡的声音落在易寒面前。
“哎呀,芷微怎么还是这副模样,多笑笑嘛,你笑起来好看。”花辞转向她身侧的席位,珠饰随着她的动作玎玲作响。
芷微微微蹙眉,这家伙怎么老是这么咋咋呼呼的,又张扬又招摇,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你管我。”
“唉,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呢,我最近还新酿了花蜜,打算邀你一起品鉴呢。”花辞故作心伤,用绣着华丽绣纹的帕子假装拭泪。
“……我没有。”芷微有些无措,她怎么老是这样。
“那不就行了,笑一个。”花辞立马变了神情,比翻书还快。
易寒没管那边吵嚷,将视线转向面前站着的莫离,司法之神,掌管仙界法度,他将一把长剑置于案上。
“恭喜你,希望你能带来点变化,不过若是你触犯天规,我不会放过你。”
易寒拔出那剑,倒是难得一见的神器,不过就是这话听着像是威胁,他身侧的霜寒微微动了动,明显是很不满自家主人再收一把剑。
他正想说些什么,万神殿却是一阵晃动,这是极少见的异像,莫离蹙眉,满脸凝重,就连方才还在说笑的花辞与芷微都肃了神色,他们几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前往了那个动静的源头。
众仙也被这出意外吓到,随着飞身离去的天帝而去。
那巨大的仙力波动处正是北烬上神的无烬宫,那里此刻已然被夷为平地,只余下残垣,在飞灰烟尘之中,隐隐有三个身影,待到尘灰落地,才看清正是未到宴会现场的三人,昀诩、鹤清与北烬。
昀诩的本命法器是一柄长枪,此刻长□□入了北烬的胸口,带着丝丝缕缕金光的鲜血滴落,在地上积了一片。
鹤清满脸慌乱地扯着昀诩的衣袖,躲在他的身后,似是发现了有人来,他眼泪涌了出来。
易寒蹙眉,抬手间,昀诩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击飞,而北烬则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北烬!”
花辞见到这般惨烈的场景,瞳孔一缩,快速来到北烬身侧,将他扶起。
“芷微,快,快救救他啊。”花辞抬手捂着北烬胸前的伤口,用仙力一遍又一遍地治疗,可是毫无用处,鲜血还在不断流着。
“花辞,没用的,伤他的是神应枪,且是致命伤。”
芷微只是淡淡垂着眸,但她在白纱掩面之下却还是露出一丝些微的伤感。
“为什么,为什么啊,昀诩为什么要这么做?”
眼泪盈满了花辞的眼眶,她想不明白,原先这天上统共就他们五个上神,他们自然而然成了好友,这千万年友谊为何会演变成如此。
芷微将目光转向另一边,此刻狼狈的昀诩已经被莫离的缚神锁捆住,鹤清柔柔弱弱的在一边啜泣,她眉头紧蹙,为什么,从那渡劫之后,从那鹤清到他身边开始,昀诩就已经变了。
“昀诩,为何要杀害北烬?”莫离一向来冷静淡漠的语气此刻带上了隐隐的愤怒与不解。
“为何,他欲对阿清行不轨之事,我便是杀了他又如何!”昀诩红着眼,语气中满是杀意与愤怒。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芷微听到这回答,走了过来。
谁不清楚,他们五人中最为冷静与超然物外的便是他,他虽为战神,却从不被那些嗜杀鲜血所侵染,这样的北烬,便是连情欲都无,更何谈对好友的伴侣行这等事。
“呵呵,我亲眼所见还能有错。”
“你来说。”
芷微没有理会现在已经失了理智的昀诩,转向了另一边哭哭啼啼的鹤清,这个祸端倒好意思在这里装可怜。
“我,我也不清楚。当时,我迷路了,不知不觉就到了无烬宫外,那时北烬上神恰好走出,便将我拉了进去,我……”
“胡言乱语!”
芷微胸口不停起伏着,手中隐现一条绿色的长鞭,迅疾地甩向了鹤清,在他身上瞬时留下一道血痕,鹤清的痛呼声顿时响起。
“唔……我没乱说,当时北烬上神似乎是走火入魔了,我怎么说他都不听。”
两滴清泪自他眼角滑落,他紧抿着苍白的唇,这副模样轻易便能引得他人的怜惜,只可惜在场这几位都不是怜香惜玉的。
“阿清!你给我住手,我不会放过你的!”
“色令智昏,看我不抽醒你!”芷微再度抬手扬鞭,却被莫离制止了。
“芷微,冷静。”
“你叫我怎么……”
“北烬!”花辞的哭喊声让在场的纷纷将视线转向她处。
仿佛是为了应和她的声音,蔚蓝的天际染上血红,划过金色的星雨,百鸟齐齐盘旋哀鸣,这是上神陨落时的异像。
花辞怀中的北烬逐渐化为点点荧光,消散在了空中,她身体颤抖,仿佛还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莫离,你要偏袒昀诩吗?”芷微抽回手,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莫离。
“不,我只会遵从天规行事。”
“嗤,但愿如此。”长鞭狠狠抽在那两个家伙身侧,留下深深的两道痕迹。
众仙赶到时看到的便是如此一副场景,天帝的脸色都苍白了几分,那几位上神都沉浸在沉重悲伤的氛围中,还有一个被捆着的,哦对了,那不是还有一个看戏的仙界第一嘛。
天帝悄悄凑了过去,觍着脸过去搭话,想要挖出点消息,只是没想到这位上神竟然格外的好说话,看样子,心情竟然还有几分愉悦。
“妄渊上神,这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喏,鹤清说是北烬走火入魔欲对他行不轨之事,被昀诩发现,两人打了起来,昀诩赢了,就这样,至于真相嘛,谁知道呢。”
易寒嘴角带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耸了耸肩,做足了置身事外的模样。
天帝听了这话就开始抓耳挠腮,又是一大笔烂账,还是几个上神间的纠葛,难办啊难办,这北烬上神已然陨落,这说辞根本无法验证啊,其余几位明显不信这话,鬼才信呢,要他他也不信。
最终一众仙还是来到万神殿,昀诩被押着,鹤清在一边摆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因为无论如何,这罪名也扯不上他,毕竟,他是受害者,谁会怪他呢。
“屠戮上神,昀诩,你可知罪?”天帝的语气还是威严,但里面终究是带了几分底气不足。
“天帝,若是有人打算杀你,你也不还手吗?”昀诩此刻恢复了冷静,静静立于大殿之上,周身萦绕着迫人的气势。
“颠倒黑白!北烬怎可会杀人!”芷微气愤出声,手中长鞭似是再要挥出。
“芷微,别这样。”花辞上前阻拦,她眼角还有几分微红。
“阿清已经说了,北烬已然走火入魔,我不出手杀了他,便是他杀了我与阿清。”昀诩的话十分理直气壮,仿佛事实便是如此。
“可有证据能够证明这点?”莫离发问,一双鹰眸紧紧盯着昀诩,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这便是事实,若是你们能够找到证据,那便最好。”
昀诩的态度令芷微愈加气愤,要不是有花辞拦着,她怕是早就上去揍人了。
所有人都清楚,北烬已死,这证据怕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也难怪他如此嚣张。
“光凭你一面之辞怎可服众,无论如何,你杀害北烬上神都是事实,这一点,无法否认。”
易寒出声,仿佛只是提出自己的建议与看法,在场却无一仙反对。
666:一个把柄被自家宿主记这么久,并且反复鞭尸,真记仇,它不会也沦落到被清算的这一天吧。
666瑟瑟发抖,666赶紧找了找记录,看看自己有没有得罪自家宿主的地方,这一看,不得了,不仅有,竟然还不少。
“妄渊上神,此事错在我,是我不该迷路,不该随意乱走,不然也不会……”鹤清捂着嘴,眼泪扑簌簌得掉,羽睫轻扇。
“你说得对,作为仙君竟连最基础的术法也不会,造成此祸,是该罚。”
鹤清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妄渊竟然还真的按他的话说下去了,难道不应该安慰他这个受害者吗?是以,他原先梨花带雨的模样都僵硬了一瞬,他赶紧掩藏情绪。
“妄渊说得不错,你也该罚!”都是他,要不是他,他们五人不会变成如今这样,北烬也不会死。
“你们想怎么罚都冲着我来,别为难阿清,明明他受了那么多委屈,你们却视而不见,哪有什么公正。”
“让我想想,天规似乎规定,应当受八十一道雷刑,被业火焚身,再剔去仙骨,是吧,天帝陛下。”易寒轻笑着看向天帝的方向。
天帝被这一看,眼皮一跳,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该死,这怎么弄啊,仙界已经没了一个上神,这要是再废一个,可不怎么妙啊。
“这……这,鉴于此事如今尚不明确,那便判昀诩受八十一道雷刑,业火焚烧,这剔仙骨便……便不必了吧。”天帝的声音越到后面便越小,带着几分战战地看着易寒。
“我只是提议罢了,天帝听听便可,至于决策,还是应当由天帝陛下来。”易寒轻笑一声,十分无所谓地说道。
“那便如此决定。”天帝松了口气,他倒是没想到这位竟然这么好说话。
“天帝,那这个鹤清呢,就这么放过他。”芷微不甘心地上前一步,指着那边还在装柔弱的鹤清。
“芷微上神,不管怎么说,鹤清仙君都是受害者,若是惩戒,怕是会令众仙心寒。”
天帝叹气,但如今确实没有任何证据可以定鹤清的罪,他十分清楚芷微上神这是将气撒在了他身上。
“芷微,别闹了。就天规而言,鹤清仙君没有任何过错。”莫离看向芷微,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甩袖离去。
“此事便如此定下。”天帝就此拍板。
*
诛仙台之上,昀诩被粗大的铁链锁着,跪在刑台上,凌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面容与神情,黑紫色的刑雷气势磅礴地劈下,一道接着一道,台上的昀诩却是隐忍着,没有发出哪怕一点声音。
易寒有些百无聊赖地站在众仙之中看着,旁边的皆在窃窃私语着,他却觉得无趣,没有一丁点的反应,也看不到脸上的神情,这跟看打雷有什么区别。
衣袖被轻轻扯了扯,他侧头看向旁边,是南珩,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眸中似是含着星光,手中拿着一个玉盒。
“贺礼。”
“多谢,这是?”打开了玉盒,里面是一个由冰玉雕琢而成的小人。
“怎么样,我亲手雕的,长得不像你吗?”
“嗯……像的。”易寒拿出那小人,打量了一下,难得违心说了这么一句。
“那就好。”南珩松了口气,面上的笑容愈加灿烂几分。
南珩看向刑台之上已经身处于熊熊业火之间的昀诩,微微垂着眸,笑意也敛了几分。
“你知晓这件事的原委吗?”
他并不觉得这件事像是表面上展现出来的那样简单,疑点太多,甚至让他觉得像是鹤清的蓄意谋划,他是受害者,却只是话语中的受害者,没有实证。
“我知道的不也就那些。”
易寒嘴角挂着笑,他可没说谎,剧情里写的是他们的爱情,此事也是以他们的角度所书写,书里鹤清就是无辜的受害者,北烬就是不甚走火入魔,昀诩就是救世的英雄。
不过这位英雄现在可真是狼狈呢,明明剧情里此时他应该被众仙称颂。
南珩瞥向对方嘴边的笑容,能够察觉到他此刻心情的愉悦,他的表现可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究竟在隐瞒什么呢。
刑罚结束后,鹤清第一个扑了过去,扶着昀诩,他此刻身上已经满是伤痕,呼吸急促,似乎每走一步都在承受巨大的疼痛。
“阿诩,你没事吧?”鹤清可怜兮兮地擦着昀诩满是血污的脸。
似乎是连言语的力气也无,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昀诩,这个给你,能够……”花辞上前,将一个瓷瓶递到昀诩面前,却被他随意挥落,她呆呆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花辞,你管他做甚,他都不领你的情。”芷微冷着一张脸,牵着花辞的手就离开了这里。
莫离看着这出闹剧只能扶额叹息,怎么就成了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