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的出现令仙界众仙惶惶不安,再加上四位上神相继陨落的噩耗,天帝紧急召开了会议,仙界大半的神仙皆是到场。
“咳,众仙对此次魔气现世有何看法与建议?”天帝干咳了一声,悄悄瞥了眼身侧座位上闲倚着的上神。
底下瞬时一片静默,竟无一仙开口,也是,毕竟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诞于和平的时候,甚至可能连魔族都未曾见过。
“妄渊上神可有何见解?”
天帝汗颜,只得询问身侧那位,说实话,他都只见过那些魔族几次,还是在幼时,更何谈与其对抗。虽然身边这位也是几百年前刚刚不久上来的,但奈何实力强。
“依我所见,应当扩招御灵军,开始备战。魔族此次目标明确,意在除去仙界主力,想必他们也开始准备了。”
易寒淡淡的话语在这空荡的大殿分外清晰,传入每一个神仙的耳中,他们此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那曾经在古籍卷轴中都极少提及的仙魔大战,此刻离他们无比的接近。
在大殿沉重的氛围之中,易寒仍旧闲适地倚着,他似有所感般看向一个方向,随后便是一道金光大作,百鸟齐鸣,灵凤环绕着一处盘飞,清脆悦耳的鸣叫响彻云霄。
“这是,这是又有一位上神诞生了。”天帝双眸放光,拍着椅边扶手而起,喜悦之前溢于言表。
天帝正想有所行动,没想到旁边这位动作更快,已经不见了踪影。
金色的雨露洒下,易寒伸手接住了些许,转瞬便又消散,化为精纯的仙力,玉珩宫的大门打开,南珩缓步走出,他们只是平静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恭喜。”易寒抬手,一个玉匣出现,递到南珩面前。
“多谢。不过先前发生了何事?”就算是闭关突破期间,他亦是察觉了那巨大的异样。
“芷微与莫离陨落了,是魔族下的手。”
南珩神色微变,他想到应是有大事,却未曾想是这样的噩耗,仙界实力大减,魔族怕是要动手了。
“你觉得仙界中潜伏的魔族是谁?”
南珩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十分荒谬的想法,却是他的直觉,鹤清。不知为何,他就是潜意识觉得是他。
易寒微微凑近,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眸:“看来你有想法了。”
“我觉得是鹤清仙君,只是猜测而已,没别的意思。”
他的话里还有几分慌忙找补的意味,毕竟背地里随意揣测确实不是什么好的行为,不过却让易寒眸子微微弯了弯。
南珩看着面前凑近的面孔,瞬时僵立在原地,羽睫有些紧张地颤了颤,他却只是微垂首,清冷的嗓音在耳畔低语。
“恭喜你,猜对了,可惜没有证据,所以防着点他,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有些无措和迷茫地看着对面已然恢复先前那淡然模样的易寒。
“你……早就知道吗?”
“算是吧,不过他应该还有什么目的,我猜猜,应该是解开魔域的封印吧。”
看着对方以十分无所谓的口气说出这些事,南珩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太看得懂对方,先前对他所说的话让他看上去很在乎仙界,但现在所言所行,却将他对仙界的毫不在乎展现得淋漓尽致。
“你……”
南珩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赶来的众仙簇拥着,数不尽的道贺与恭维声响起,他看着他在人群中隐退,彻底离去的背影,话生生卡在喉间。
“南珩上神,你应当也清楚近来仙界的噩耗,这三个职位空着也不是回事,你对此有什么意向吗?”
天帝搓搓手,也清楚在此时说这些不怎么好意思,但情况确实不怎么乐观,仙界大部分的仙草灵植都出于百花阁,百药谷可以缓缓,司法殿也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没了哪个,都很麻烦。
“那便……司法殿吧。不过司法殿事务繁杂,可否允我多招些人手?”
南珩微垂眸,嘴边还是那几分温和笑意,却是带上了几分凌厉。
“自然自然。”
天帝乐呵呵地答应,真自然是极好的,司法殿可是事务最为繁琐的,这担子给出去,他也不用愁了。
天帝显然没想过,原先莫离掌司法殿时可没有什么缺少人手的烦恼,是以日后那些麻烦找上他时,他是真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鹤清静静地立在灵昀宫的花园中,望着天边出现的景象,嘴角的笑容落了下来,眸光微冷。
“还真是麻烦呢,又来了一个,南珩,是吧,那就在走前再解决一个好了。”
花间那朵最美的白昙被折落,掉落在尘土之中,一点火焰将其瞬间吞噬殆尽,鹤清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
司法殿虽然被毁,但在仙界,重建一座大殿是十分轻松的事,唯一需要思索的便是在其中所要设下的禁制与阵法等。
南珩静坐在殿中,看着面前站着的神仙,这些都是应招而来的,他翻阅着名册,目光落在了一众仙中分外显眼的那位,鹤清,还真是……应了他那句话,当真将目标放在了他身上。
“你们若是做好了日后得罪仙界众仙的准备,便留下,若是不想,便离去,我不会阻拦。”
放下名册,他平静地望着那些仙面上的表情,但凡有一丝犹豫,他便会让他离去,有几个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心中疑惑。
“上神,司法殿所需要做的,不就是一些文书工作吗?”
“那是莫离上神的规矩,不是我的。”南珩轻笑一声,“我要的是你们找出那些他们没有上报的罪行。”
众仙一愣,难怪上神说会得罪其他仙人,这不就是去找茬嘛,有些仙生了几分怯意。
“你们放心,既是当了司法殿的仙职,我自会护着你们,他们的手伸不到你们这里。”
听了这话虽是安了几分心但原先想来这里混日子的念头却是不可有了,不少仙都离去,但剩下的也不少。
“既然你们选择留下,那便要熟记自己所需要做的。”
长袖一挥,一卷巨大的卷轴于空中展开,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便是南珩近些日子定下的规制。
“这些令牌好生收着,若是当真有危险,便催动上面法阵,我会到。”
鹤清看着手中的令牌,轻轻摩挲着,呵,这机会倒是给的好,他可以……
“鹤清仙君,不若你便做我随行的助手如何?”
他原先的思绪被打断,抬眸诧异地看向面前笑意盈盈的上神,有些不可思议,他还记得两人之间的过节,难不成是想给他难看。
“自,自然。”鹤清扯出几分腼腆的笑意。
“那便如此定下了。”
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呢,鹤清离开大殿时还在揣测南珩这么做的用意,不过他觉得大概率应该是刁难他。
他们之间的交流可不多,唯一的就是那次清水玉了,他可不觉得是因为他能力出众什么的理由才让他做那个位置,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肩膀猝不及防地被几人撞了一下,他踉跄几步,愣愣地看着旁边走过的仙人,都是方才殿中的。
“啧,上神怎么偏偏选了那家伙做了贴身的助手。”
“你当是什么好事?莫不是忘了千年前这家伙让上神差点背黑锅的那档子事,指不定是上神想起了旧事,心情不虞。”他冷冷瞥了眼那边低着头默不作声的鹤清,嘴角是嘲讽的笑意。
“也是,希望他日后可别再像那次一般不小心了。”
鹤清被那几个仙人意有所指的眼神打量着,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又引得其余几仙的窃窃私语与嘲笑。
南珩端坐在桌案前,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许多的卷轴,他倒是没想到递到这里的竟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此刻他正静静地看着水镜中殿外发生的事,直到鹤清离去,水镜才渐渐消失。
“接下来,你会做些什么呢?”
*
自司法殿施行了新的规制,南珩的桌案上便多了许多的诉状,大部分都是他的下属调查后所书。
司法殿与天帝手下的天驭军有所合作,其没有直属的天兵,抓捕与惩戒都由天驭军来执行,是以近来原本悠闲散漫的天驭军忙了起来,而司法殿也同样。
“南珩上神,为何要下如此判决?”
南珩放下了手中的笔,抬眸平静地看向对面两个身上都挂了彩的两个仙。
“你们可知你们做了什么?”
两仙皆被他身上散发的冷意和威压震慑住,默了默,其中一个才讪讪开口。
“不,不就是我与镜燃在南华山因为一株玉灵草打了一架嘛。”
“不错,凭什么要判我们受雷刑,还有,那玉灵草分明是我先寻到的。”镜燃忿忿不平地开口,还不忘告对方一状。
“你!”
“安静些。凭什么,不若看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南珩抬手,一卷卷轴浮起,缓缓展开在两仙的面前,他们顿时安静下来。
“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的。”镜燃看着上面的内容与破败的景象弱弱地只说出这么一句。
“不,不就是一些凡人与边部小族,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
“不知悔改,那便多加十道雷刑。”南珩执起笔,只掀了眼淡淡看着那仙一下。
“你,你滥用刑罚,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吗,若你想来寻我的麻烦,怕是还得排排队。”毕竟找上门的又不止他一个,这些日子来他都习惯了。
南珩没看被带下去的两仙,重新批阅卷轴,一杯仙露茶被放在手边,他抬眼看着立在那边的鹤清。
“上神,喝茶。”鹤清柔柔地笑着,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不必,你若是想喝就自便。”南珩将茶往鹤清面前一推,旋即便继续批阅。
鹤清面上神色不变,看着那杯茶水的眸色却暗了暗,还真是油盐不进,倒是浪费了他的好东西,这段时间不管是他递什么都不用,也没让他入过玉珩宫,只让他跟着,什么事也不干,说是助手,倒不如说……更像监视。
他紧紧攥着手,可笑,他到南珩身边原是想弄死他,没想到反而被他看管了起来,想必他对他已经有所怀疑,行动得加快了。
一直到处理完所有的事务,那杯茶水都摆在那里,没有被动过,南珩抬手拿过,用仙力探查了一下,没有任何异常。
他思索片刻,收起茶杯,起身来到了灼华林,若是他,想必应该会看出些许端倪。
花瓣纷飞,流水浅浅,简朴的石桌石椅,不论外界如何纷扰,这里依旧如世外桃源一般。
虽然南珩十分清楚,若是有人来此,他定会有所反应,而不是如此安静。是以他大抵是不在的,不过他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妄渊,你可在?”
毫无回应,他也清楚了应该是不在的,不过他向来很少踏出灼华林,这次是为了什么?
“南珩上神,天帝陛下请你过去。”一仙官快步过来,恭敬地行礼。
“你可知是寻我何事?”
虽然这么问,但是南珩不用想都知道,应该是那些被他惩处的神仙告到天帝那里去了。
“不知,只知万神殿聚了许多仙人,妄渊上神也在。”
南珩眉梢微挑,没想到天帝竟连他也请去了,这次应该闹得挺大的,若是此事过,想来日后麻烦会少些了。
万神殿上,天帝头疼地揉着额,听着下面众仙的控诉,又瞥眼看了一旁悠闲倚着的上神,这是打算彻底置身事外了。
天帝远远就看到了踏入大殿的南珩,眸光一亮,正主来了,他不就解脱了。
“咳,诸位,南珩上神来了。”
原先还吵闹如凡界菜市场的大殿顿时鸦雀无声,众仙尴尬地看向踱步至上方安然落座的南珩上神,那些激愤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怎么不接着说了?”南珩浅浅一笑,扫了底下众仙一眼。
气氛陷入了沉默之中,许久过去都无一仙发言,天帝眼皮跳了跳,刚刚这些家伙不还说得挺欢嘛,怎么现在都不说话了,一个个跟个鹌鹑似的,到最后还是让他出面做这得罪上神的事。
“南珩上神,最近有许多仙家反应,说你滥用刑罚,刻意严处他们。”天帝纠结一番,最终还是腆着老脸说道。
“哦,是吗?若是他们觉得我的判罚不公,那便将那些卷轴交由天帝来一一过目如何?”
天帝:救命,他可没那么说,只是想让他行事收敛一点而已。
天帝下定决心,自己做不了主的东西就将球踢给做得了主的,毕竟那位怎么说都是仙界第一,劝几句的话南珩上神应当是会听的。
“这,这,那妄渊上神觉得应当如何?”
易寒扫了一圈底下向他投来期望与忐忑视线的众仙,唇角微勾:“我觉得南珩所为甚好。”
天帝眉心一跳,忍不住朝他偷偷使眼色,夭寿啦,他花大价钱好不容易请这位出来可不是说这些的,是来劝说的,不是助纣为虐啊,这不是明晃晃表示他支持嘛。
“诸位还有什么异议,可以亲自寻我,下次就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了,还劳烦妄渊跑这一趟。”
众仙看着他唇边的笑意顿时浑身一激灵,这他们要是能寻他说理就没必要来这里了,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他们不就只能受着了吗。
“既然无事,那我便回了。”
南珩见他离去,冲着天帝微微一颔首便也离开,徒留他与一众仙大眼瞪小眼。
“天帝陛下,那我们怎么办?”其中一仙声音颤颤地说了这么一句,打破了他们的干瞪眼。
“嗤,你们还想怎么样,方才不说,那日后行事便规矩点,别让他抓住你们的小辫子。”天帝一甩袖,气愤地离去。
众仙面面相觑,清楚日后他们怕是都得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只能按着南珩的规矩办事。
*
灼华林中,易寒回身看着紧追他而来的南珩:“还有何事寻我?”
“这个,麻烦你检查一下。”
接过南珩递来的一盏茶,其中的茶水早已凉透,一丝仙力环绕着茶杯,易寒眉心微蹙。
“有些许异处,但查不出来具体之处,这是什么?”
对上那双深邃还带着几分探究疑惑的眸子,南珩叹了口气,顺势坐在了石椅之上。
“是鹤清给我泡的茶,我先前留了个心眼,便发现他在其中下了点东西。”
“怎么想到让他留在你身边,也不怕成为他手底下一个亡魂。”
易寒坐在一侧,手指轻点,那茶盏中的液体尽数被倒入一个瓷瓶中收好,手中现出一壶酒。
“当然不是,其实就算做了那么多准备,我也挺害怕的,生怕他突然来一手,然后我也像……”
南珩没将话说完,只是静静垂着眸,像是北烬上神他们一般彻底陨落,随后消散,想到此处他又怎么可能毫无波澜。
一个微凉温润的东西被塞到手中,他手指轻动,握住了酒杯,浅抿了一口酒液,淡淡的桂香在口中蔓延,他微微弯了弯眸子。
“这是桂花酒,难得喝你酿的除桃花酿之外的酒。”
“嗯,平日里躲懒,就地取材罢了,前些日子突然来了些兴致,便去寻寒月仙子那儿讨了些桂花。”易寒也轻抿了一口酒,味道不错,下次试试用梅花好了。
“那还真是难得。”南珩轻笑着,原先那点沉重的情绪也一扫而空。
“日后万事小心,这个你拿着,若是出意外,捏断便可。”
南珩拿起那枚玉简,把玩着,手指摩挲着上面雕琢的繁复符文:“那我便收下了,还有今日之事也多谢了。”
“那你是多想了,若我不认同,不论是谁,都无法改变我的口风。”易寒晃着手中酒杯,啜饮一口。
“是吗,其实我当真好奇你对仙界的看法。”为何能毫不在意仙界,却又如此支持他对仙界的变革。
“嗯,我?重要吗,你究竟是在意我的看法,还是在意我日后是否会出手襄助仙界呢。”
对上他淡淡瞥过来的一眼,南珩下意识坐直了身子,他的那点隐秘的小心思被对方一眼看穿。
毫无疑问,他确实更在乎后一点,不管仙界如何荒唐可笑,都是他的家,是他诞生、成长、生活的地方,他只能尽全力去改变那些,却不愿见到它真的覆灭。
“所以……你会吗?”
南珩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下一秒就能消散在灼华林那花落风过的声音之中,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对面的仙人,他仍然是那副散漫的模样,波澜不惊。
“你应当知晓,我出身凡界,我不在乎仙界如何,若是它的存在威胁到了那里,我也是不介意它自取灭亡的。”
他定定地看着他,如此随意的便说出这些,仿佛这些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只是在说着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南珩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想要看清他眸中的情绪:“你对那几位上神也有怨言吗?”
“四位上神啊,虽有神之名却从未关注过凡界之苦难,享其权却未履其职,改换他人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