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一事最终在几个老臣连番在灵毓宫外跪请后才堪堪解决,皇帝虽是重新上了早朝,但却整日一副恹恹的神色,也不见得听了多少进去,但至少在明面上过去了。
保皇派虽是恨铁不成钢,但却也无法再做更多,就这,还是几位肱骨大臣跪了多日的结果,他们至今还卧病在床。
朝堂一时也算风平浪静,直至十二月中旬,北狄的议和使团进入盛京。
这一日,盛京中称得上人山人海,百姓纷纷上街围观,看着那身着奇装异服,面容与他们大不相同的北狄人,像是在观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裴安与鸿胪寺卿在城门口处迎接使团,在车队最前方的使者见了裴安跟见了鬼似的,两股战战。
反观,裴安却是嘴角轻扬,这不老熟人嘛。
郎部,当初两边停战时派来的使者,来时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被他捆着狠狠揍了一顿才老实安分一些。
“朗部,怎么停下了?”马车的窗帘被撩开,探出一个脑袋。
“殿下,是大梁来迎接我们的官员。”朗部微微侧头回应。
“哦?听说是梁朝那位威名赫赫的威远大将军,便是他?”
他的视线扫过那一行官员,最终停在那个身材高大,周身气势不凡的人身上,眸子微弯。
裴安也打量着这位北狄的二皇子,与他打过交道的那些粗犷的北狄人不同,这人的模样十分俊美精致,语气也是温和有礼。
但这人却给他不怎么好的感觉。那双看似多情的桃花眸只是扫过,便好似要将那人看透,十分具有侵略性。
“是,殿下。”朗部虽然回应,表情却不怎么好,勉强扯着笑。
“贺兰殿下,还请随我们前去驿馆。您的车队堵在城门口,影响了百姓进出。”
裴安十分不给面子地将手一抬,示意他们快走。
鸿胪寺卿见气氛不怎么对,只得连连赔笑,“是啊,贺兰殿下一路辛劳,还是快快去驿馆休息吧。”
朗部不满,还想说什么,却被贺兰白抬手阻止,“裴将军说的是,我们快走吧。”
见他这么快松口,鸿胪寺卿放下了心,这位殿下倒是好说话,之后的接待想必也轻松一些。
裴安骑上马,在最前方带路,周边的百姓喧闹,都七嘴八舌地说着,探究的视线不断往车队而去。
这让朗部咬牙切齿,这模样,分明是将他们当成了耍把戏的,把他们当猴戏看呢。
裴安面无表情地行着,直到路过一家茶楼,他似有似觉般抬头,一扇窗开着,里面的人正垂眸,静静地看着车队行进。
近一月有余的调查,手下的人将那些暗桩都抓了起来审问,虽然没得到幕后主使的信息,但易寒却隐隐约约有了些推测。
他猜测,那人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的很多手法虽然隐蔽,但细想却能得出这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东西。
他问过系统,它却只说没有检测出其他的穿越者。那个系统一定是版本太低了,这个世界回去后他就好好帮它改造升级一下。
前段时间,派往其他几国的探子都已经回来,没有一国有发动战争的准备或者预兆,那就只剩下北狄了。
想来,就算是这次议和使团入盛京,怕也是来者不善,尤其是那位北狄的皇子殿下。
行进中的马车的帘子被撩开,贺兰白的眸光掠过人群,径直投向那茶楼上的人,他的唇角轻勾。
两人的视线交锋,易寒自他的眼中看到了玩味与挑衅,他微微垂眸,这个人不简单。
那种高高在上的、掌控全局的自信,还真是似曾相识啊。那他就期待他的表现了。
马车已然行远,易寒关上了窗,坐在桌前,取出新鲜的茶叶开始泡茶,动作娴熟而流畅。
“景逸,派人盯紧那个贺兰白。”
“是。主上,这是从边疆那边递来的消息,还有使团的行进路线。”
接过递来的册子,易寒拿手巾擦过手,翻看着上面的内容,果不其然,北狄蠢蠢欲动啊。
他放下册子,继续泡着手上的茶,悠然自得,丝毫不见半分忧虑。
“景逸,你有想过转到明面上吗?”他目光轻轻瞥向立在一侧的人。
“主上,属下只想追随您。”
“这暗卫总不能当一辈子,多给自己一条出路,没什么不好。眼下正好有个机会,也不会让你们一身本领落了空处。”
升腾的水雾伴着茶香弥漫,遮掩了他的面容,景逸只是垂首。
“若是主上的吩咐,属下必当竭尽全力。”
“景逸,人生是你自己的,好好珍惜这条命,也将这话转告他们吧。”
“……是。”
景逸想,主上甚至为他们寻了退路,就像是……在为自己安排后事。可……为什么这么早,明明大夫说,至少还有五年的时间。
房间外传来脚步声,逐渐靠近,随后房门被推开,这么不客气的行事作风,易寒也只能想到一人了。
“正好,茶泡好了,尝尝。”
裴安坐下,拿起茶抿了口,醇香浓厚,“使团已在驿馆安顿下,我派了人暗中盯梢。那个贺兰……感觉不简单。”
“看看这个吧。”易寒呷了口热茶,将手边的册子推了过去。
裴安打开册子,看着里面的内容,眉间紧蹙,“看来北狄已经坐不住了。不过既然打算撕破脸,他们派这个二皇子过来又是为何?”
“不知。使团路过那几座边城的布防怕是已经在北狄大军的桌案上了。”
虽然嘴中这么说,但以他对那位贺兰白的观感,更像是……同类。他亲自来此,或许只是想看一看这出好戏,戏弄一下棋盘上的棋子。至于如何脱身,想必他来时便已寻好。
“我会去信给那几城的驻军,改换布防,时刻准备应战。”
“裴安,若是战争当真发生,你前往边疆之时,能带上一些人吗,从最小的兵卒做起便可。”
裴安微微愣了愣,他从未听过对方这般请求的语气,他向来都是张扬高调的。
“带谁?”
“景逸,还有他手下的人。”
这个名字他知道,是子煦手下的暗卫,可将身边最信任的人调到军中,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心中隐约有个猜测,但他不敢想也不愿想那个可能性。
“好,既是你的嘱托,我会照顾好他们。”
裴安不愿再继续这个有些许沉重的话题,他的目光转向他。
他今日穿了身青衫,一根白玉簪绾了个简单的发髻,那是他送的那支。白色的狐裘披在身上,倒将他周身的锋芒敛去了几分,更显出温润如玉的气质。
在薄薄的水雾间,他轻轻抬眸,那双幽深的眸子往他这边看来,裴安轻咳几声。
“今日的装扮很衬你。”他拿着茶盏饮了口,嘴中轻声念了句,“很好看。”
“呵呵,今日的裴将军亦是丰神俊朗。”见裴安这副羞窘的模样,他忍不住开口调侃。
“是,是吗。”
裴安原先就红的脸此时更是像熟透的虾子,他扯了扯衣领,觉得有些热。今日他穿的就是平日里那身玄色的衣服,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吗。
他方才笑了,笑声可真好听,说话也好听。裴安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耳边都能听到那汹涌澎湃的声音。
“听闻今夜的宴席上,那位娴贵妃会跳新谱的《雨霖铃》。”
易寒站起了身,走向了摆在窗侧的琴边,抬手轻轻拨弄琴弦,哀婉悠长的琴音流泻。
裴安愣了愣,有些困惑,“这曲子确实好听,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抚弦的手停下,琴音戛然而止,轻笑一声,“只是觉得,今晚的宴席怕是会十分精彩。”
“……你会有危险吗?”
这语气裴安可太过熟悉了,带着几分恶劣与玩味。但这家伙向来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就怕这好戏是以此作为筹码开展。
他略微有些诧异地回眸,定定看着他,唇边的笑意不减,“你想多了,不过是一场舞罢了。”
裴安心想,他想对了,就他刚刚那个反应,分明是小心思被看透的模样。但他既然主动提出这个话题,怕也是在提醒他。
“是。今日难得空闲,出去逛逛如何?”他眸中似是闪着明星,期待地看着他。
“啧,这冷天气,你想往哪处去?”易寒拢了拢狐裘,明显是十分的不情愿。
“宴欢楼,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就是在那里。”
“哦?我记得初见时你可没给我什么好脸色啊。”他故意加长了语气,带了几分促狭。
“咳咳,当初刚来盛京,也不知道……”裴安眼神有些飘忽,完了,他怎么还记得那时候的事,是还在介意吗。
“行了,走吧。一些小事,早就不在意了。”他摆摆手,拿起暖手炉,往门外走。
“当真?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欠你一句道歉,毕竟是我偏信了他人的一面之词。”
他几步便追了上去,在他身侧垂着头,轻声细语,真诚而又恳切,倒是将所有的事全揽在自己身上。
“不在乎,不需要。”
“好好好,那今日我请客,你想吃什么都行。”他只是顺着他的话说,十分好脾气的样子。
“嗤——,以裴将军的俸禄,还是先看完菜单再说吧。”
裴安:……听他这么说,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毕竟当初他直接就走了,之后也没来过此处。
两人自茶楼偏门而出,十二月的天气分外寒冷,只是呼吸间便有白雾,易寒缩了缩身子,刺骨的冷意让他的行动有些僵硬。
“冷吗?”
裴安十分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异常,想要做些什么却又有些不知所措。无论做什么对于他们如今的关系来说都称得上一句逾矩。
“去马车上就好了。”他加快了脚步往马车而去。
车上确实暖和许多,裴安坐在一侧,目光不自觉停留在已经裹了锦被小憩的人身上。
他不自觉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静静地看着,似乎看不够一般。
裴安觉着,这路程格外的短暂,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到了。
他捻了捻手指,犹豫着该如何唤醒他。手指停在他脸的上方,极近,却未曾触碰到。过了许久,手才下移,最终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子煦……”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温柔。
“嗯,到了。”他睁开眼,弗就对上了近在咫尺的人。
裴安缓缓收回了手,重新坐回了旁侧,“到了,若是还累就再休息会儿。”
“不必。”他起身整了整衣衫,下了马车,裴安紧随其后。
宴欢楼仍旧如初见时那般繁华热闹,他跟在后侧,自后门进入,绕过几处长廊,最终进了楼中,上了最高一层楼。
刚刚落座,便有一锦衣女子端了茶盏进入,她带着恭敬的笑意,见了裴安,脸上露出些许诧异,不过转瞬即逝,掩饰得极好。
“公子今日要用些什么?”
“将单子给裴将军一份,他来点。毕竟今日是他请客。”易寒拿起热茶喝了口,语气中尽是戏谑。
女子微微挑眉,这倒是第一次。她叫人递了单子来,笑容中带了些看戏的意味。
“裴将军要点些什么?”
裴安翻开那单子,看着上面光是一壶酒便可抵他半年的俸禄,嘴边的笑容有些僵硬。
这么贵的东西,究竟是谁在吃啊?!
“裴将军,可看好了?”女子见他神情的变化,也知道了这是公子在故意逗弄他。
“子煦,还是你来吧。”他闭了闭眼,将单子往他手边推。
“那便同以往一样吧。”
“是,公子。对了,可要唤千雪来抚琴吗?”
裴安见他的视线转过来,很明显是在问他的意思,他回答得十分迅速,“不用了。”
女子见公子微微颔首,得了意思便径直离去。
“你喜欢听琴?”他试探着询问。
“偶尔乏了便听一听,也谈不上喜欢。”
裴安不会弹琴,只能在脑中过了遍自己会的乐器,选了个最合适的,“我会吹笛子,你……想不想听?”
明明是询问,可那眼里却写满了他想吹几个字,没有丝毫掩饰。
“嗯。”他的话中带了些笑意。
只见他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了一只玉笛,他还不好意思地解释,“这笛子是我爹在我十岁生辰时送的,我一直随身带着。”
他垂着眸,将笛子放在唇侧,手上轻动,悠扬的笛音在房中缭绕。这与盛京中那灵动清越的音不同,带上了边塞特有的萧瑟与旷远,似是有带着沙砾的风卷过。
一曲结束,他瞥向正饮茶的人,想看看他的反应。
“很好听,是与盛京不同的风致。”他垂眸淡淡评价。
“真的?我还会几首边塞的曲子。”裴安肉眼可见的高兴,拿着笛子又开始吹。
屋子里的笛声隐隐约约可以传出,女子带着侍从端着膳食而来,听此,扯了扯嘴角。
难怪先前拒绝得如此利落,原是想自己在公子跟前表现。不过……公子待他倒也颇为宽容,称得上一句特别。
她轻轻扣了扣门扉,里面传出回应,才推门进去。侍从鱼贯而入,将餐食一一端上桌子。
侍从离去,女子立在一侧侍候,她悄悄打量着那边,这位倒是殷勤,布菜也布得合公子心意。
她咂摸着,总觉得自己站在这儿有些多余,浑身不自在。可往日也是如此,向公子献殷勤的亦不在少数,偏生这位特殊。
“玉珠,唤人来收拾吧。”
“是,公子。”玉珠微微颔首,转身出门。
“只用这些?”裴安见这桌上还余下大半的饭菜。
“嗯,你还想再用些吗?”他轻抬眼望过去询问。
“不必不必。”他连忙摆手拒绝。
“公子。”一身着湖蓝色衣裙的女子将几盏茶水端上,巧笑嫣然,“今日不听琴,那要听曲子吗?”
易寒未说什么,裴安已经抢先一步说道:“子煦,我听闻你琴弹得极好,不知是否可以向你请教一二?”
他微微颔首,转向女子,“千雪,拿把琴来。”
千雪福身一礼,一出房门,便见玉珠姐姐在那儿笑着看她,倒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感觉。
“哟,吃瘪了。”
“玉珠姐姐,你还笑。”她嗔了声,挽上她的胳膊,“在这样下去我怕是连唯一的生计都要没了。”
“怎么会呢。当初公子救下你,带你来宴欢楼,便不会赶你走。”玉珠将千雪的手扒拉开,笑眯眯的,像极了奸商。
“再说,这宴欢楼中,你这一曲千金,我可舍不得你这棵摇钱树。”
“不与你扯了,我拿琴去了。”她轻哼一声离去。
玉珠等了会儿,便又见她回来,怀里还抱着她拿把最爱的“独幽”,她微微挑眉。
“你竟舍得将这把琴拿出来。平日里你将这琴看得可是比眼珠子还重要,旁人连碰都不让碰。”
“哼,要不是公子要弹,我怎可能拿出来。”
玉珠诧异,公子竟要弹琴,自那怀帝去了,他便从未再碰过琴。她当然清楚其中缘由,便是因此,她才如此惊讶。
千雪抱琴进去,将“独幽”小心翼翼地放在琴桌上,然后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那琴。
易寒坐在琴前,瞥向那边仍然坐着不动的人,“你想如何请教?”
裴安支吾了一会儿,才认命般回道,“我不会弹琴,想学。”
千雪立在一边,因为气恼,脸颊鼓了起来,啊啊啊啊,她最宝贝的琴,竟然让一个初学者碰!
一见裴安那副模样就知道,他并非真心想学,而且身侧这小姑娘的情绪起伏太过明显,让人不注意都难。
“千雪,你先出去吧。”
千雪恋恋不舍地挪着脚步,频频回头望着拿琴,像极了在与恋人生离死别。
“放心,这琴坏不了。大不了再为你寻一把。”
听此,她才安了心,关上了门,见玉珠在外面,立马扁了嘴。
“玉珠姐姐,里面那人是谁啊,怎地将公子哄骗得待他如此好。”她眼泪汪汪地看向玉珠,“最最最重要的是,那样一个对琴一窍不通的人,竟要弹我那名琴!”
“呜呜呜,玉珠姐姐,万一他用我的宝贝弹出什么不堪入耳的杂音,我听得晕过去,你可千万要救救我。”她扯着玉珠衣袖,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这丫头,戏演够了吧,演完了就乖乖站在外面等着。”玉珠点了点她的额头,这姑娘总是如此夸张。
“哪有,我是真的心疼我那琴啊。”她咕哝着,顺从地站着。
所幸,里面未曾传出什么折磨人的乱音。
琴声如山泉滴落清涧,轻盈而又灵动,清溪在山间潺潺而过,带着最纯粹的生命力。
千雪闭着眼,显然已经沉醉于琴声之中,指间轻轻拨动,似是在寻这曲的指法。
玉珠见她如此,感叹了一声,当真是个琴痴,没心没肺的。这曲她太熟,是当年公子的成名曲,《聆溪》。她倒是未想过,竟然还有听公子再弹起的一天。
裴安静静地听着琴曲,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看着正抚琴的人,修长如玉的手只是轻轻一拨一挑,如流水般清越的琴音便流泻而出。
也不知是沉浸在这曲中,还是只望着那人便已然醉了,忘却了时间。
琴弦铮鸣,琴音戛然而止,一曲毕,易寒懒散地撑着下颌,抬手轻拨着弦。
“你还有什么想听的?”
裴安回了神,也没思考,直接回道:“弹你最擅长的如何。”
“当真?”
他从这句反问中品出了什么,不过仍然有些许疑惑,不过是琴曲,难不成还有什么……
裴安的思绪飘远,旋即便被一曲极为缠绵悱恻的琴曲打断,他的眼睛微微瞪大,连耳尖都红上了几分。
他不懂什么琴,但这曲子,光是听着,便让人忍不住产生旖旎的想法,竟是与民间秦楼楚馆的曲子别无二致。
拨弦的手停下,放在琴弦上,易寒轻笑看向他,“很惊讶吗,我最擅长的曲子竟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淫词艳曲。”
裴安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心疼,他难以想象,如他这般高傲的人,在何种情形下才会擅长这些。
“先帝时,我便是如此为他和他的妃嫔助兴的,供他们娱乐。”
十分轻松的话,却让裴安的心沉了几分。今日弹琴,是否会让他忆起曾经那段屈辱的过往,他不该多说那一句的。
“表情那么沉重做什么。于我而言,能达到目的的途径,无高低贵贱之分。”他甚至能够毫无芥蒂地调侃。
“你弹琴时会感到愉悦吗?”
他一跨步来到琴前,微蹲下了身子,平视着他,似是想要看清掩藏在那层层迷雾之后的真情流露。
“为什么这么问?”他眉间轻蹙,不太理解他这个问题。
“若是并非发自真心的,那便不弹。今日是我的要求过分了,我向你道一声歉。”
“裴安……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真的很呆。”
两人间的距离被猝不及防地拉近,裴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紧张地咽着唾沫。
“没有。不过我爹娘总是说我一根筋。”他尽量放柔放轻了声音。
“呵呵呵,说得倒也没错。”易寒回正了身子,收回了手,重新拿起了暖手炉。
“那我便先回去休息了,夜间还有宴席,免不得要劳心劳力。”
他顺水推舟地起身,往房间外去,开了门,便见千雪正满脸羞红地立在门口,坐立不安。
“玉珠,今日还是如平素一般就是。”
玉珠立马领会了其中的意思,“是,公子。”
公子都离开了,千雪仍呆站在那里,玉珠用胳膊抻了她一下,“千雪,怎么还不去寻你那心肝宝贝。”
“玉珠姐,这这这,公子方才弹那一曲是何意啊?”千雪有些结巴地说,呆呆看着玉珠。
“你啊,我倒是为公子高兴。今日一曲,说明他走出来了。”她脸上带着笑,还有几分欣慰。
“啊?”千雪摸不着头脑,但既然玉珠姐这么说,那定是好的吧。
“玉珠姑娘,这饭钱要多少银子?”
玉珠看向刚刚出来的人,重新挂上客气的笑容,“裴将军,公子的意思是,今日他请客。”
裴安愣了愣,有些懊恼,“明明说好了,我请客的。”
玉珠轻轻笑了笑,“裴将军还是莫将公子的玩笑话当真,公子从来不是小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