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玉珠眼眸一转,带上几分促狭,“若当真要您银钱,怕是会让您感到困扰。”
“咳,冒昧问一下,这顿饭菜要多少银两。”
裴安想,就算如此,也要问一问价格,好叫他死心。
玉珠挑眉,拿起随身带着的白玉小算盘,葱白的手指飞快拨着,一骨碌地报出一长串的价钱。
“啪”一声,她算完了钱,收起了算盘,笑眯眯地说着,“一共八百七十三两,这还没算上小千雪那把名琴的钱。”
裴安:……好吧,这下是彻底死心了。这么多银子,以他的俸禄得攒个好几年吧。
他讪讪一笑,自宴欢楼正门而出,身侧来往的也尽皆是衣着华贵的世家大族与朝堂官员。
“将军,我寻了你许久。”柳承几步上前。
“什么事?”
“您先前不是吩咐人盯着那使团吗?”柳承凑近,压低了声音,“有人暗中接近那个二皇子,他出了驿馆,我们的人跟着那辆马车到了宫门外。”
“皇宫……”
陛下要见他做什么,两国的谈判分明就在几日之后。裴安心中隐隐约约有些许的不安。
*
是夜,宣和殿之中,宫婢们鱼贯而入,端着各色的珍馐与美酒摆在桌上,王公贵族把酒言欢。
“北狄二皇子携使团到——”尖利的传报声响起,几乎所有人都视线都看向那处。
贺兰白款步而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他的视线掠过整个大殿,最终落在一个位置。
他的位置被安排在武官一列的首位,正正走到中央,脚步一转便向着另一侧而去。
“你便是那位易首辅,久仰大名。”他笑着一拱手。
易寒淡淡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贺兰殿下过誉了。”
“本殿听闻当年首辅以一曲名动盛京,颇为仰慕,不知可否有幸一饱耳福。”
“二皇子说的不错。易首辅便是凭那一手高超的琴艺得了父皇的青睐,每逢宴饮,他都会弹上一曲。”
高座上的梁荀摇着酒杯,笑容中带了讥讽,旁侧的姝贵妃拿着酒壶为他添酒,笑意盈盈地附和。
“今日的宴席本就是为二皇子接风,既然他提起,为何不应了他的愿望,也好彰显我大梁的风范。”
几人一唱一和便将这戏台子搭了起来。
宣和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裴安眼神冰冷地盯着那个贺兰白,被他攥着的酒杯上出现了几道裂痕。
柳承瞥着一旁的将军,心中紧张,他真怕将军上去就将那个北狄的皇子按在地上揍。
他默默祈祷,将军可千万要忍住,实在不行就看看对面的首辅大人,人家可是面不改色啊。
“二皇子是以什么身份同本官说话?”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一双幽深的眸与站着的人对视,贺兰白只是浅笑着,张嘴想说什么又被打断。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北狄是战胜国,来我们大梁耀武扬威,对着大梁的官员指手画脚。”
“易首辅误会了,本殿并无此意,只是请求。”
“那容本官拒绝。”他丝毫不给面子,视线扫向上位。
“陛下认同二皇子方才的做法?”
梁荀眼中划过一丝遗憾,随后忙补充,“自然不是。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感叹一下罢了。”
“哎呀,既然二皇子想听琴,那便听一听专门为今日新谱的《雨霖铃》。”
姝贵妃嗔笑一下,与皇帝对视一眼,然后向他福身,“陛下,臣妾先下去备舞了。”
“好,去吧。”
孟雅娴端坐着,眼神不经意看向他们,带了几分冰冷,还真是不死心啊。
“娴儿,最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梁荀侧身向她,目光柔情似水。
“怎么会呢,陛下。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荣幸。”孟雅娴的脸上带了几分羞涩,接过了他递来的酒。
“日后还要麻烦你了。”
“陛下……自从您与箬儿妹妹一处,精神头便一日不如一日。”她目露担忧,握上他的手。
“娴儿,你也想插手朕的事。”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陛下,臣妾不是……”她慌张地否认。
“娴儿,你是皇后,理应大度一些。”
他抽回手,回正了身子,未曾说的是,她身上总是有几分贵女的架子,不知何时,变得与那些老匹夫一般爱说教与管闲事。这让他烦躁与不耐。
孟雅娴露出了几分失落与怅然,抬手饮酒,袖子的遮掩下,她露出快意的笑,就是这样才好啊。
她可是贤德的皇后,无法劝住昏庸的君王,想必未来他知道真相之时,定然懊悔至极,悔不当初。
大殿中琴音流泻,乐师精湛的琴艺将那哀婉的曲调演绎得淋漓尽致。
烟蓝色的水袖在中央舞动,几名舞姬踏着轻盈的步伐,自那挥舞的烟雨之中,一人回眸,轻纱之下,嫣然一笑,旋即将身一转,纱裙旋舞,开出一朵水中花。
舞曲正至高潮之际,不知自何处飞出一支短箭,飞向宴席之间,紧随其后的是一柄软剑自水袖翻飞之中破空而出。
眼前的流矢一闪而过,易寒微微侧首,那箭贴着他的耳侧直直钉入身后的柱子上。
银光乍现,他袖中的匕首出鞘,抵住那长剑,剑身与匕首摩擦而过,发出刺耳的铮鸣声。
这些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在中央的轻纱曼舞之下,一时竟无人反应过来。
舞姬见一击不中,手中收力,剑身转向,欲径直刺向他的胸膛。
易寒发现了她的意图,脚上用力,将身前的桌案踹翻,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也让大殿中彻底乱了起来。
裴安率先发现了异常,自那剑光一闪而过,他便已起身,那刺客躲闪倒下的桌案之际,他抬腿横踢过去。
舞姬硬生生挨了一脚,倒退几步,但她没有管这些,一心只想那人死。又想抬剑刺去,手却被人死死钳住。
“咔嚓”一声轻响,她的手腕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扭曲,长剑掉落在地,她只是咬着牙,用左手拔出身侧匕首,划向抓着她的那手。
手被松开,在混乱的尖叫声中,她一眼便瞧见了离她最近的贵妃娘娘,右手胳膊死死锢住她的脖颈,左手的匕首贴近她的脖子。
“都给我退开,不然我杀了她!”她扫视着围城一圈的羽林军,目光死死盯着那个仿佛置身事外的人。
“你别冲动,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梁荀满脸紧张地看着她的动作。
“好啊,我要易子煦死!”她双目满是仇恨,死死咬着牙才能阻止她想要立刻手刃那人的冲动。
“噢,你似乎认识我?”
羽林军中自动让开了一条路,他走入其中,打量着这个蒙着面的舞姬。
“你这奸臣,人人得而诛之!你可还记得太傅!我爹为官清廉,怎么可能会做那些事。都是你,是你陷害他,害得我容家满门抄斩!”
她歇斯底里地吼着,像是要将这些年的委屈愤怒都发泄出来,几滴泪水染湿了面纱。
“是容太傅啊。也是,他桃李满天下,世人对他也颇多赞誉。”他笑着,像是十分认同般点头。
“那你可知,他与他的学生操控科举,让每一个进入朝堂的学子都成为他的门生。”
“可当真是一位好老师。”他咬重了后面三个字的音,在此刻带上了嘲讽的意思。
“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只要你死!”
无论真相如何,这早已成为了她的执念,她永远忘不了刑场上头颅滚落时的鲜血,还有他在监斩时那副冷漠的表情。
那种神情,就像死在他眼前的不过是蝼蚁,而非她容家几百口人的性命!
“执迷不悟。”
易寒抬手,一只袖箭而出,直中她握着匕首的手,武器落地,她的神情痛苦。
那箭贴着她的脸刺入血肉之中,乔箬几乎要窒息了,那是濒死前的恐惧,她下意识地推开了挟持她的舞姬,瘫软在了地上。
剑出鞘的声音,温热的血液洒在了她的脸上,她定定的回头,只见梁荀已经拔剑将舞姬杀死,她在他脸上只看到了庆幸与轻松。
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她所依赖的人也是这个吃人时代的一员。没有利用价值,就该死吗?她也是吗?
可除了他,她还能信任谁,还能靠谁呢?在后宫之中,她举目无亲,甚至那些妃嫔都想她死。原主也不过是个小官的庶女,谁会管她。
“箬儿,你没事吧。刺客已经死了,没事了。”他将她拥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抚。
“没,没事,陛下。”她尽量放柔声音,殊不知她浑身上下都在止不住颤抖。
“来人,将这一干人等押入护龙司审讯。”
易寒扫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众舞姬一眼,便往殿外而去,这宴席,他也没什么精力参加了。
“大人,大人饶命啊!”
世人皆知,入了那护龙司便已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那鬼地方不知折了多少人命。
乔箬捂着嘴,看着那些人被带走,心中隐隐作痛,是她仅余的良心吗?她何时,也这般不将人的性命当回事了。
裴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敏锐地察觉到,他行走间的步调似是有些奇怪,是方才伤到了吗?
他不免开始担心,后半场的宴席也没什么心思参加,宴饮过半便匆匆告退,寻去了护龙司。
夜色深沉,所幸他见到了那辆熟悉的马车。环视了一圈四周,此处倒是人少,也难怪,这里阴森森的,估计也没什么人愿意来此。
他径直往马车的方向而去,车夫认识他,得了招呼便也让他上了马车,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易寒出来时,车夫上前,同他说了方才的事,又退至一侧。
他踩着脚凳上去,撩开车帘便见裴安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身上的香囊,有些诧异,这东西他怎么还留着。
“你来了。”裴安凑上去,脸上扬着笑,显然此刻他的心情很好。
凑得近些,裴安还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你的腿是不是伤到了?”他扶着人坐到位置上,蹲下身,仰头看着他。
“嗯,那桌子挺沉的。”
裴安撩起他的衣摆,抬手轻按在那只受伤的脚上,“这里疼,还是这里?”
“膝上。”
他垂眸看着替他揉按着膝盖的人,忍不住开口,“裴安,我会医术,这点伤我会处理好。”
好吧,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这么按的用处不大。
“嗯。今日的刺杀你早便知道,为什么不提前料理了那刺客?”裴安仍旧认真地揉着膝,抬眼直直望向他。
易寒:……这话题是不是转得有些过于生硬了。
“咳,只是想看看他们究竟想耍什么花招。”十分牵强的解释,他总不能说这是剧情需要吧。
裴安也没纠结这个敷衍的回答,子煦想要隐瞒什么,自然有他的理由,他不会深究。
“贺兰白与陛下见过面,想必谈了不少东西,达成了共识。”
“嗯,我知道。今日宴上的一出怕就是他们合作的一个结果。”易寒微阖着眸,倚在车壁上。
“在之后与北狄的接触中,千万小心些。”他抬手,试探着放在他放在身侧的手上,轻轻握着。
感受到手背上的温暖,他将手一翻,反握上他的手,指尖摩挲着。或许是因为练武,裴安的手粗糙,手心还有一层薄茧。
冰凉而又轻柔的触感在手心与手背上游移,这种感觉像是要顺着手蔓延至全身。他浑身一震,有些难以置信,随即觉得连心尖都有些酥酥麻麻的。
“裴安,你……”
裴安的心中升起忐忑与期待来,他想要说什么,是不是也同他一样……
“大人,到府上了。”车夫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罢了,今日累了,就先休息吧。”他抽回了手,扶着马车壁,有些踉跄地往车下去。
裴安呆愣愣地还蹲在那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该死,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打断,明明马上就要说出来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车,抢过来车夫的活,将人扶下了马车。车夫手上还拿着脚凳,风中凌乱,尴尬地站在那里。
“送裴将军回裴府吧。”他看向车夫,吩咐。
“咳咳,麻烦去柳府。”说完,他打量了他一眼,开口解释,“我同爹娘坦白了,他们见了我也只会心烦,倒不如离他们远些。”
“送裴将军去吧。”他嘱咐完便回身向府中去。
“子煦……”他下意识叫住了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背对着他前行的人回身,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看着他,似是在询问他还有什么事。
“愿你所愿皆所得。”许久,他才说出了这句祝福,这也是他心中所愿。
“多谢。”
冷冽的月色下,他看到了他唇边的笑意,明明是那么冷的一个人,笑容却是这么暖,仿佛要烙进他的心里。
*
次日,易寒弗一到书房,便有人递了书信来,他拿着信封,看了眼站在一侧的洛风。
“主上,是北狄二皇子派人送来的。”
他粗略地读了遍信,唇边噙起笑意,放下信纸,“云阳,吩咐人备马车,随我一同去驿馆。”
吩咐完,他便起身出去,看样子倒是有几分迫不及待,事实上,他确实很期待他们两方联手设下的局。
驿馆中,贺兰白似是早已等待多时,池塘中央的亭子,他坐在石桌前,两杯茶冒着热气,见到来人,他脸上的笑意更盛。
“首辅大人,别来无恙。”
“呵,寒暄的话就免了。本官倒是好奇,二皇子究竟有什么要事。”他坐在他对面,说话带了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唉……,何必呢,首辅大人,本殿以为,我们是可以合作的。”他饮着热茶,笑容温柔还有几分无奈。
“合作?还是想……搅混这池水?”
贺兰白的眸子微眯,笑容却更加姝丽,“不愧是凭一己之力将大梁重新撑起的首辅大人。这大梁中,本殿最欣赏的便是你。”
“那你也知道,你们大梁的皇帝可是千方百计地想要你死呢。真是白眼狼,要不是有你在,他们皇室可真就不一定还能坐在这个位子上。”
他的声音又低又轻,像是蛊惑人心的妖,在诱惑人类犯下错误。
“有话直说,别说废话。”
“啧,首辅大人的脾性可真大,得改一改。”他不满地轻嗤一声。
“自然是想给你一展宏图的机会。北狄可以助你登上梁朝皇位,如何?”
“大梁皇室非善类,又焉知你们北狄不会过河拆桥。”他垂眼,声音十分的冰冷,“这世上之人,大抵都是如此。”
“但至少你还有一条活路,不是吗。首辅可知,今日你来此,便已是入了他的套,通敌叛国,古往今来都是大罪。”
话刚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贺兰白抬头,却只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子煦,快跟我离开这里!”裴安语气急切,大跨几步便走进了亭中。
易寒仍旧稳坐在那里,贺兰白见他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也起了几分兴趣。
“看来易首辅已有应对之策了。”贺兰白老神在在地饮了口茶,做足了看戏的姿态。
“裴安,你先走,等人到齐了再现身。”
听此,也知道他心中已有计较,裴安微微颔首,临走前还不忘放警告,“二皇子,这里终究还是大梁的地界。”
“哈哈哈,易首辅,裴将军还当真是挂心你。想来无需我北狄相助,这皇位怕也是你的囊中之物了。”他展开折扇,轻摇着。
“于我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
“首辅倒是看得开。也是,就我所知,你怕是命不久矣吧。”他脸上带了些幸灾乐祸与讥讽。
“不过嘛,我有法子可以救你,但……这是有代价的。”他颇为神秘地自袖口中拿出一瓶药,放在桌上。
“呵呵……”,他忍不住笑出声,“救我,当真是异想天开。”
易寒已经有些不耐烦,他站起身,俯视着对面的人,“二皇子,你的盟友来得未免过于迟了些,再不来,我就要离开了。”
仿佛是为了应验他的话,杂乱的脚步声向着这里而来,他回眸,看到了带着一帮大臣匆匆而来的梁荀。
“朕原先还不相信,没想到首辅你竟然真的在此!”梁荀的声音急切而又喜悦,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来人,即刻搜查驿馆。”
羽林军率先便围住了亭子,将桌上的一叠书信夺了,递给皇帝和各位大臣。
“梁朝的皇帝陛下,这是本殿的东西,您怎么能随意拿走,莫不是想与北狄交恶。”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完全看不出一点紧张。
“你竟然想勾结北狄,谋朝篡位,朕看错你了。”梁荀满脸失望与激动,抬手指着亭中的人。
易寒看了眼云淡风轻的贺兰白,又看向沉浸于自己戏份的梁荀,嗤笑出声。
精彩,当真是精彩!接下来就轮到他出场了。
他抬手拔出了离他最近的羽林军的佩剑,在所有人紧张的神色中,将剑架在了贺兰白脖子上。
“哈哈哈——,不是说我与北狄勾结,那我便杀了他如何!”
贺兰白脸上的笑容消失,神色阴沉如水,这个疯子想做什么?
“不可!北狄此行是为议和,擅自杀死二皇子只会再起兵祸!”人群中,孟御史急急出声,明显,其余人也都是赞同此说法。
“议和?好歹共事多年,我怎么没发觉,你们竟如此愚钝。”
眼见着对面那些老头子肉眼可见的红温,易寒才继续道:“北狄若不是包藏祸心,又怎会有今日这一出。”
“再者,”他抬手自衣袖中拿出一本折子,丢到了那些人脚边,“北狄早已在边城集结大军,其狼子野心一见便知。”
“什,什么?!”梁荀也是满脸惊诧,捡起那折子翻看。
“陛下,这里发生了何事?”裴安带着人姗姗来迟,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
“裴将军,麻烦你带人将驿馆中的人都押解起来。”他眼神往贺兰白身上轻轻扫过,“毕竟还是北狄的二皇子,不论是用来祭旗,还是谈判,都是不错的选择。”
贺兰白唇边漾起笑意,一双桃花眸斜向那个正决定他性命的人,“易首辅,若非是敌人,想必我们一定很合得来。”
“别自作多情。我最讨厌你这种人,表里不一、虚伪至极。”剑锋在他颈间划出一道血痕。
裴安几步就走进亭中,抬手死死地钳住贺兰白的胳膊,将他扯开,丢给了手下人。
他的脚步只停顿了一瞬,便抬步离开,回身时就对上了梁荀探究的眼神,看来陛下在疑心。
“陛下,微臣先行告退。”他躬身行礼。
“嗯,退下吧。”梁荀摆摆手,眉间阴郁。
裴安面色不虞地将贺兰白等一行人押入了天牢,他刚想离开便被人叫住了。
“裴将军,我们谈谈如何。”贺兰白倚在铁栏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想谈什么?”他沉着脸看着他,似乎他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下一秒就会将他揍一顿。
“你很在乎易首辅。我看得出,你对他的心思不单纯。”他的笑意调侃而又戏谑。
“你想说什么?”他一把掐住贺兰白的脖子。
贺兰白被掐得脸色涨红,声音断断续续的,勉强能够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但他却仍是噙着笑。
“他…他活不久,咳咳。我有办法,让,让他活下来。”
脖颈被松开,他捂着脖颈,不住地咳嗽着,胸口剧烈起伏着。
“归降北狄,这救命药就给你,如何?”
“妄想。倘若我这么做了,才是与他彻底分道扬镳,再无可能。”裴安果决地回身,不想再分一个眼神给这个家伙。
“哈哈哈哈,那你以为你现在就有可能吗?”贺兰白毫不留情地嘲笑他,眼中闪过一抹恶劣。
“你知道吗,他曾经有过一个心上人,那女子便是如今的皇后娘娘。”
裴安离去的脚步停下,他沉默着站在阴影之中。
“现在答应,至少他还活着,不是吗。若是我北狄事成,你得了权势,他还不是任你……”他循循善诱着,以为他的沉默便是在挣扎与考虑。
死寂的天牢中骤然响起铮鸣之声,长剑出鞘,正正好指向贺兰白的眼睛,只差分毫,便会刺入其中。
“若是你再敢说出任何侮辱他的话,本将不介意将天牢的刑罚在你身上都用一遍。”
他讪笑着闭上嘴,往后撤了几步,见裴安彻底离去后才轻嗤一声,“竟然不是恋爱脑,还是搞纯爱那一套的。真少见,麻烦。”